正文 第1章 大難不死(1 / 3)

沒人知道,那日眾人被秦毅喚出去後,殿內發生了什麼,隻見一道金光從裏間升起,待到雷牧歌第一個衝進去,卻發現屋內空空,隻有秦驚羽仰麵躺在床上,臉露微笑,神情安詳。

她隻是睡著了。睡了一個好覺,無悲無喜,無憂無樂。睡醒後,腦子裏有刹那空白,似乎忘記了一些人和事,隻是短暫的怔愣,繼而緩緩回神。

哦,回家了,她又回來了。整整一個夏天,她都在明華宮度過。

經過外公的診治,她的身體逐漸康複,除了被強行壓住的蠱蟲,身上各處傷痕都已痊愈,比以前強壯了許多。據外公說,她此番被擄受困,又是中蠱,又是服毒,又是落崖,能大難不死,除了琅琊神劍佑主外,還得益於早些年被灌下的一大堆靈丹妙藥和密雲島上泡的暖玉神泉。

說到暖玉神泉,不能不感歎其功效神奇。她隻不過泡了一小會兒,居然受益匪淺。但對於這段奇遇,她腦子裏隻有模糊的印象,怎麼也想不起具體過程了。

外公說,記性不好是她中蠱後唯一的後遺症。她倒覺得,能撿回小命已屬萬幸,至於那些忘記的,多半也是些無關緊要的,忘就忘了吧。

這個夏天,還發生了很多事。

就在她被困南越的那段時日,穆妃備受煎熬,終於向秦毅吐露了她的性別真相。秦毅氣惱之餘更加憂心,派丞相湯伯裴親去南越談判,許下豐厚條件。

而那日山穀裏她被雷牧歌和李一舟碰到,也在兩人麵前暴露了女兒身份,也就是說,除母妃和外公,又多了父皇和雷、李二人知道了她是女子。

當時為了救她,幽朵兒不顧阿大反對,毅然成為終身不嫁的巫族聖女,前往島上祭壇學習本族秘笈。那秘笈上記載了巫族所有巫術和破解之法,但參透也需相當時日。想當初在密雲島上,她隻是一時好玩,與這少女交了朋友,沒想到對方會為了她犧牲至此。這欠下的情債,恐怕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在她醒來當日,還見到了相攜而來的二皇兄秦興瀾和兆翡顏。

秦興瀾仍是英俊儒雅,兆翡顏清瘦了不少,卻麵色紅潤,神采奕奕。據秦興瀾說,當初為了給他解毒,兆翡顏費盡心力,最後雖救回他的命,卻也因此小產,失去了肚子裏的孩子。他愧疚在心,在島上與之結為夫婦,發誓要一生善待她。

對於秦驚羽要將太子之位交還一事,秦興瀾堅辭不受。他說,他曾被父皇召見,述以同樣的想法,但他始終沒能拔出琅琊神劍,或許這就是天意。

看來,天意要她將這個皇太子繼續做下去。

穆妃見她平安歸來,心情好了許多,眼疾也在慢慢恢複,隻是睡夢中仍哭著念元熙的名字——元熙之死,由雷牧歌稟報了秦毅,眾人皆知,隻瞞著穆妃。

原想謊言終會被拆穿,誰知在秦驚羽回宮一個月後,丞相湯伯裴率眾歸返,懷中居然抱著個粉嘟嘟的孩童。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秦毅更是喜出望外。

湯伯裴說,他當日被刺客刺傷,於是將計就計,裝作重傷休養,以拖延時間,希望謀取更大利益。後來程十三找上門來,兩人合計一番,就在程十三救人的同時,他也做好回歸準備,令一死士扮作自己模樣蒙頭大睡,他則與一幹人等趁宮中祭祀時逃出皇城,一路北行,就在踏入大夏國土,與鎮守邊境的大將軍雷陸會合之際,有黑衣人送來了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子。

“送回五皇子的人是誰?”秦毅問道。

湯伯裴搖頭,“來人共有三人,都著黑衣,什麼也不肯說。臣隻看出抱著五皇子的人體形窈窕,應是女子,看得出她對五皇子有些不舍,走時還頻頻回望。”

女子?秦驚羽心頭微動,驀然想起元熙的乳母來。是了,她是南越人,當初擄走元熙她也有份,後來在南越皇宮一直照顧元熙,感情越發深厚,加之心存愧疚,也許就在那時將元熙調了包。而自己在山崖上隻匆匆瞥了一眼,視線就轉到別的地方,見得蕭冥一掌揮向那孩子更是心神大亂,竟沒看出端倪來,眼見程十三中箭,孩子被摔死,她也走投無路,才萬念俱灰地跳下懸崖……

奇怪,為何隻看了一眼?是什麼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以致險些喪命?

怎麼也想不出,她索性不想。反正元熙平安歸來,沒什麼比一家團聚更好了。

又過了些日子,見秦驚羽身體越來越好,海島眾人紛紛告辭,踏上歸途。

遠道而來,全力救助,這樣的情誼,已不是幾句道謝可以述盡。臨別時,秦驚羽由雷牧歌陪著,一路送出城門,依依惜別。二皇兄秦興瀾帶著兆翡顏回了蠻荒,阿大回了密雲。兩島與大夏締約,和平時期互通有無,若有戰亂守望相助。

如此,最艱辛困苦的過程,換來了最圓滿的結局,一切塵埃落定。

隻是,有些人,有些事,被徹底改變了,比如雷牧歌。

此番回來,他更加堅決地拒絕與長公主秦飛凰的婚事,引得太後大怒,幸得秦毅傳旨召見。兩人在禦書房一陣密談,出門時,居然都是麵帶笑容。

翌日,秦毅下旨,將長公主秦飛凰指婚給丞相湯伯裴的次子湯競。

湯競也在朝為官,與雷牧歌年歲相當,相貌家世都出類拔萃,算是個青年才俊。秦飛凰得知後卻哭哭啼啼找上未央宮討要說法,結果自是被秦毅訓斥一頓,傷心而歸。

事後聽秦毅在明華宮說起,穆妃感動莫明,望著秦驚羽怔怔落淚。

“母妃,你哭什麼?”秦驚羽幫她拭去眼淚。“我是太開心了,能遇到牧歌這樣實誠的孩子,羽兒你終生有靠,我和你父皇也就放心了。”

秦驚羽聽得不以為然,一笑置之,“外公說了,我這蠱毒雖暫時沒事,但終歸不能動情,須得老老實實做我的大夏太子,不準胡亂跟人風花雪月。”

穆妃知她說的在理,隻得歎道:“牧歌說了,他會等你……”

“誰要他等了?我跟他還沒好到那一步。”秦驚羽笑歎道。

根據阿大的說法,幽朵兒至少三年後才能參透秘笈,到時候能不能解除蠱毒還是未知,所以自己也必須時刻注意,克製情愛。

一想到中蠱,她就鬱悶。就算瑪蓮達氣雷牧歌假意成親,也跟自己沒關係啊,何苦拖自己下水,還種下這樣凶猛的蠱毒?不過也怪不了雷牧歌,他要不是為了七彩水仙,也不會答應假成親,現在再讓他為自己守上個三五年,她更覺有愧。

這樣想著,秦驚羽見到雷牧歌時,臉色就不太好看。

“怎麼了?”雷牧歌停下腳步,目光灼灼。自從回來後,他幾乎每日都來明華宮報到,陪秦驚羽吃飯聊天散步。院裏那片草地,已被兩人踩得長不出芽來。

“走累了。”秦驚羽道。“那就歇會兒。”雷牧歌看著她的眼睛,溫柔地道。

秦驚羽找了塊幹淨台階坐下,雷牧歌挨著她坐,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太悶了,我想出宮走走。”“穆先生說了,再堅持幾日,等最後一段療程結束,你身體大好,就可以行動自如了。到時候我就教你修習劍術。”

“那好吧,到時候你可別嫌我笨。”

秦驚羽又想了想,忽覺不對,“這裏的事也差不多了,你怎麼還不回軍營?”

雷牧歌眸光一閃,笑答:“皇上另有安排,我無限期休假。”

竟有這樣好的事?秦驚羽有些不信。

“對了,最近怎麼沒見李一舟,他不是跟你形影不離嗎?”

“他呀,在良醫所忙著呢,無暇過來。”雷牧歌正打著哈哈,忽聽背後一聲冷笑,有人悻悻道:“要不是你給我安插這樣多的事務,我會忙得無暇過來?”

秦驚羽轉頭見得來人,隨口道:“你來得正好,最近忙什麼呢?”

李一舟懶懶道:“我忙的事多了,看病治傷,訓練士兵,打掃營帳,縫補衣物……”秦驚羽聽得撲哧笑出來,“你不是當上副將了嗎,怎麼跟老媽子似的?”

李一舟滿目幽怨,瞥向雷牧歌,“我交友不慎,有什麼辦法?”

雷牧歌迎上他的目光,笑意淡淡,“這可怪不得我,誰叫你當初在那城牆下發過誓。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為兄弟兩肋插刀在所不辭,更何況是——”

“你那是陰我,我寧願兩肋插刀,也好過現在!”李一舟氣呼呼地打斷他。

“現在怎樣?”秦驚羽好奇問。“沒怎樣。”李一舟撇嘴,暗罵她沒心沒肺。

她怎麼就看不出來呢?不過,她沒看出自己的心思,也不見得就能看出別人的來。想到那三年之期,他心裏又好受了許多——不到最後,指不定誰笑誰哭。

“好了一舟,說吧,你進宮來可是找我有事?”

聽到雷牧歌發問,李一舟麵色一整,“據可靠情報,南越邊境上軍隊後撤了。”

“知道原因嗎?”

“聽說是南越二皇子蕭焰出了事,蕭冥忙著安撫家人,無心戀戰。”

兩人邊說邊看向秦驚羽,眼神有些怪異。秦驚羽被看得不明所以,摸著臉道:“我臉上有花?”雷牧歌放柔了聲音,問:“蕭焰,你對這個名字可還記得?”

“記得啊。”眼見他臉色微變,秦驚羽笑道:“不就是那個逃出天京的南越質子嗎?這廝倒是狡猾,找了個替身放在南苑,好在老天長眼,就算他回到南越,也沒讓他好過。”雷牧歌臉色一緩,又問:“還有呢?”

秦驚羽攤手,“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還有什麼?”

雷牧歌與李一舟對視一眼,齊聲笑道:“沒了!”

秦驚羽猶疑地看看兩人,心裏又念了遍“蕭焰”。名字倒不錯,但真沒印象……

《清心咒》是外公為她量身定製的晨曲,有清心寡欲、安撫神魂的功用,由宮中琴師專門在她寢宮外彈奏,使得她一心一意學文習武,不摻雜念。每日一早,秦驚羽總要先聽兩遍《清心咒》,再去禦書房由韓易指點經文國策,最後去跟雷牧歌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