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的結婚禮服啊。
她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靜靜看著他,望著他。
他昨晚也是一直這樣守在這裏吧,當她坐在酒店台階上等他的時候,他正在急診室外守護著蕭母。
蕭母是一個慈母,像親生母親一樣疼愛她,教導她,然而她卻不知道,蕭母被推進了急救室。
一夜之間,蕭母的事業全毀了,希望沒了。
沒了。
她突然有些難受,微微仰頭望著頭頂的照明燈,不讓淚水再流下來。
如果說上一次訂婚,蕭梓是為了她棄了自己的母親,那麼這一次,他是萬萬棄不得的呀。他可以在婚禮上臨陣退縮,但不能讓接到噩耗的母親一個人冷冰冰躺在手術台上,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他沒有撐起【鴻宇】,沒有時時刻刻守候在病床前,沒有多分一點關懷給母親,愧對慈母,卻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
在那一刻,他忽然開始明白,原來自己最對不住的人是母親啊。
當他一次次與母親對著幹,一次次離家,放棄父親為他鋪好的路,去做機要秘書,去娶自己心愛的女子,母親卻一次次的包容,寬容他,諒解他。
然而最終,母親卻因他,錯失最後一段安養的日子,離世。
是的,離世了。手術室的急救燈熄滅,醫生從裏麵走出來,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惋惜的搖了搖頭。
黛藺的心,咯噔一下,淚水撲刷刷的奪眶而出,心髒劇烈抽疼,巨痛。
這位世上對她最好的媽媽,她沒有見到她一眼。跟當年的父親一樣,總是以這種方式與她離別,見不到最後一麵。
她用手捂住自己顫抖的嘴,酸楚的淚珠不停從眼眶流出來,流上手背,怎麼也止不住。
她在哽咽,臉蛋刷的慘白,蕭梓則是往後踉蹌了兩步,俊臉一片死灰,緩緩放開了抓著醫生的手,然後瘋了一般衝進手術室……
黛藺靠在牆角,捂著抽泣的嘴緩緩蹲了下去。
她想見蕭母,可是她會想到,當她穿著婚紗準備做幸福的新嫁娘時,蕭母卻在手術室被搶救。那時的她一定很絕望,很孤單,喊著蕭梓的名字,可她抓不住生命的流逝……
疲憊沉痛的醫生帶著護士從她麵前走過,醫生看了她一眼,喊了聲‘蘇小姐’,似是有話要對她說,但蕭父肅冷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來,打斷了醫生。
蕭父一直站在黛藺身後,冷冷盯著她,當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他嚴厲刻板的臉上一片死灰,腳跟崴了崴,差點站不住。
旋即,他朝這邊走了過來,眸子中藏著一抹悲痛到極致的寒光,冷厲憎惡,冷聲道:“醫生,她不是我蕭家的人,有什麼話對我說!”
醫生一頓,對蕭父說了聲‘節哀’,走到一邊說話。
黛藺聽到了那聲‘不是蕭家的人’,難受抬起頭,看到蕭母的遺體被從手術室推了出來,蓋著白布,蕭梓在一旁已然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她站起身,淚眼模糊看著蕭梓,蕭梓麵容絕望,痛苦而憂傷的與她對望,一雙溫柔的眸子裏,死灰之色布滿眸底,無波無瀾。
黛藺朝他走過來,喊了一聲‘蕭梓’,看著床上安然入睡的蕭母。
而這一眼,讓黛藺再次淚如泉湧。
這世上對她最好的母親,是真的離世了。瘦得讓人好心疼,心好疼。
“黛藺,我對不起你和媽。”蕭梓死灰的眸子也靜靜流著淚,愧疚而失望的看著她:“我曾以為自己會發展【鴻宇】來補償媽,報答媽,可我失敗了;我也曾以為我能打動你,讓你愛上我,可事實證明,黛藺你直到結婚,也還是忘不掉以前的那個人。黛藺,在結婚的前一夜我都是期待這場婚禮的呀,但是你……”
他嘶啞說了最後一句話,痛苦的看著黛藺,推著自己的母親靜靜從黛藺麵前走過,與黛藺擦肩而過。
黛藺膝蓋一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冰。
蕭梓,我一直以為你肯給我這個機會去贖罪,去彌補,但是當我穿著婚紗,挽著你的臂彎走到這扇幸福大門門口,你卻毅然推我而去。
我差幸福隻有一步距離,可也正是這小小的一步,會讓我此生難忘,痛一輩子。
蕭梓,其實我可以跟你一起扛起【鴻宇】的風雨,一起回公司,一起承受公司的解體,一起守著媽;但是,你已不再信任我,不肯與我一起,把我一個人丟在結婚現場。
她回過頭,看著那越去越遠的背影,有些事在一絲絲明了。
片刻後,蕭家的保鏢給她送過來一個信封,說是老爺命令送來的,請蘇小姐知廉恥,學禮義。
黛藺把信封打開,看著那一張張雨中激吻的照片,沒有驚慌,而是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望著照片中的滕睿哲。
有張照片的背麵附有打印的字體:蕭梓看到的是視頻,給你看這些照片,是讓你知道自己有多麼不知羞恥。
黛藺的手輕輕一抖,把照片抓在了手裏。
——
滕睿哲望著空蕩蕩的蘇家,目光定在那被人坐過的沙發上,朝樓上喊了一聲‘黛藺’!
但樓上樓下都沒有她的身影,隻有他自己的聲音在這空曠的房子裏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