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飄逸的裙子就是女生嗎?
穿挺拔的長褲就是男生嗎?
嘿嘿……幾天以後,我便被辛問海叫去就這件事情談話了,因為那兩個漫畫社的老大跟在我身邊已經到了忘我的地步,學生間的傳言更是發揮了人類的極限。
“方副會長,你真的要她們畫一個關於你的故事嗎?”辛問海還是一貫的嚴肅表情,在我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開懷大笑過。
“是啊,”我很恭敬的回答,“婉和烈都很拚命,如果做了什麼過激的行為,也並沒有任何故意違反校規的意思,請你原諒她們。”
“還嫌不夠過激嗎?”辛問海的鏡片閃著不爽的光芒,看來他的戒尺又要蠢蠢欲動了:“方副會長,你這樣會給別的學生帶來很多困擾!我聽說婉一直待在你的教室不離開,但她並不是你班上的,無論誰來請她離開都會讓她倒在地上號啕大哭!而那個烈就更誇張了,連著5天不聲不響的跟在你的背後,你知道有多少老師同學被嚇得神經衰落嗎?!”
“是的,這一切我都知道。”我保持著最低弧度的微笑,說:“就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更應該讓她們把這個比賽完成才是,否則不就辜負了婉和烈的努力了嗎?‘風行’的學生向來以學生的自主和勇氣而聞名,我相信辛會長比我更願意維護‘風行’的驕傲吧!”
“‘風行’的驕傲嗎?”辛問海輕輕的重複了一遍,朝我踱近了幾步,意味深長的看著我,說:“方景,你比傳聞中更不容易對付哦!那麼當時我選中你來做交換生到底是正確的選擇還是自找麻煩呢?”
我抬頭迎向辛問海逐漸靠近的銳利視線,挑挑眉毛,不予作答。
在這長達兩小時的受教育兼過招的交鋒中,我竟一直想著金發飄飄的林覺民和會變身會大放絕招的關羽……也許我是真的累壞了。
從學生會辦公室出來,天已微黑。師生們都放學回家或者回了宿舍,我下樓取自行車的時候,看見漫畫社的窗口裏仍然透著亮光。
我知道,她們又在趕稿了。但這一次,我對天發誓,我的“又”字裏沒有任何嘲諷的意思。
“哎?方會長?怎麼這麼晚你還在這裏?”
“你是不是想給哪個仇家打悶棍啊!”
這是婉和烈的聲音,我回過神來,原來已經站了很久了。她們剛畫完一個段落,現在又來照例“貼”住我了。
“沒什麼。”我雙手插在鬆鬆的牛仔褲口袋裏,笑道:“現在太晚了,我順便送你們到車站吧。”
“天哪!方景在溫柔哎!太罕見了,快記下來,記下來!”
“嗯嗯,不會是陰謀吧?可疑啊……”
這兩個中——山——狼!
“那麼,我們就在這個車站分手吧,路上要小心。”
我拍了拍心愛的山地車的龍頭,準備結束護花使者的任務。
“喂,方會長,你家應該是這邊吧?”烈指了指左邊的路口。
“嗯,沒錯。”我點頭。
“那你為什麼要朝右拐呢?哎——有秘密!”婉得意洋洋地繞起了她的小辮子們。
兩人一起詭異地笑了起來,一致調轉方向,堅定不移地追隨在我的山地車後麵。我哭笑不得,但也沒有阻止,更沒有跳上車騎了就跑,否則這對漫畫大神附身的過激活寶肯定會一個當街哭倒在地一個拿美工刀飛我的。那這個熱鬧就大了,我是凡人,還是不要冒險拋棄她們比較好哦。
三個人慢慢地走在路邊,很多人回頭看我們。我知道我們一定很紮眼,但隨他們去吧,人間五十年,哪能事事皆在意?
在夜晚的霓虹之中,我們走到了一個天橋下。我鎖好車,三步兩步跑上天橋,她們緊緊跟在我的後麵。
這裏是老城區,天橋上到處都是擺攤的和賣藝的人。我走過一個又一個攤頭,最後在一個背靠欄杆坐著懷中抱著吉他的少年麵前停住了腳步。
他感覺到有人站在攤子前麵,一抬頭,看見是我,頓時笑了:“喲,小方,這麼晚還來,不怕你爹娘扁你啊?”
我笑嘻嘻地吹了聲口哨,擺了擺手表示此問題不值一提。我把眼鏡收了,從他手裏接過吉他,盤腿坐在他的身旁,試了一下音,輕輕地彈了起來。
弦已經調好,我一邊撥弄,一邊自彈自唱。天橋上的演奏雖然無人喝彩,但卻另有一種融合在夜風中的隨性和快樂。
“呀,你聽,你們聽!是《龍貓》啊!”
“老天爺!方會長會唱動畫片裏的歌!要變天了!下雨了!打雷了!收衣服啊……”
我停下來,抬起頭看著驚訝得死去活來的她們:“很奇怪?難道我一直看起來和漫畫很有仇嗎?”
“不是很有,是非常有。”婉小心糾正。
哎,真是比竇娥還冤啊。我隨手撥了幾下弦,說:“我並不討厭漫畫書和動畫片啊,隻是我同時在做很多事情,沒有被大家注意到罷了。其實,我有點羨慕兩位掌門人呢,因為我沒辦法對某樣東西很狂熱,很執著。不過看漫畫時的那份快樂倒是從來沒有消失過,所以我才希望你們能為這次的捐贈畫一篇漫畫。你們覺得我嚴得沒有道理,不理解流行的風格,但簡簡單單地傳達一份思想,不也很好嗎?小時候,看埃熱爾的《丁丁曆險記》,誰不笑得前仰後翻啊,誰嫌過白雪不夠現實啊!大家就是願意跟著丁丁去曆險,這漫畫難道還不夠酷嗎?……喂,你們怎麼啦?”
我伸手在婉和烈的麵前晃了晃,兩人已經完全成石化狀。好像剛才對她們說話的不是我,而是一頭山羊或一條熱帶魚。
“副會長,你好厲害哦!”婉蹲下來,用手抱住膝蓋,很認真地盯著我:“把我說得都不知道怎麼回你才好哎。”
我靠在橋欄杆上,假裝去看下麵熙攘的車水馬龍,有些汗顏。
“喂,喂,這位大姐,借一步說話……”我的吉他朋友拉了拉烈的衣角,悄悄地問:“這個‘會長’是什麼東東啊?”
“就是學生會副會長的意思啊!白癡!你以為是什麼?”烈不屑一顧。
少年答得很幹脆:“普通會玩音樂的混混。”
“你這家夥雙重人格哦……”婉壞笑著噓我。
我猛地站起來,低頭握拳做沉痛狀:“終於被你們發現了我的真麵目……我不能在此地待下去了,我將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同誌們,別攔我——!”
“不攔你,不攔你!”同誌們甲乙丙丁個個通情達理。
“你就放心地消失吧!”
“有沒有黨費要我們幫你交啊?”
“哈哈!你們這幫家夥……全部扣掉下學期的社費哦!……”
所謂身份的揭穿,也不是想象中那麼慘絕人寰的大事。最初隻是想要在學生會幹部的光環之外,可以保持一點最原始的等我去做喜歡的事情,於是就造就了現在這樣一個台前台後完全不同的方景。
可是,這兩個不按牌理出牌的骨灰級漫畫愛好者,卻改變了我內心深處某些曾經很固執的保護色。也許這就是漫畫的魅力吧,我竟然開始不再那麼在意關於形象與定位的問題,這一年的“風行”交換生的經曆會讓我更誠實的麵對自己,這樣的收獲也算意料之外吧。
我開始想像當我回到原先的學校以後,曾經熟悉以前那個我的同學和老師,若是看到我的身邊有這麼兩位活寶掌門人,會是怎樣一副表情呢?嚴重值得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