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雲夢澤舊事 (三)(1 / 2)

他想知道她為何孤身在此,為何雨夜便會心疼,但她閉口不答。

她言,“你看重從前,還是現下?”

他一時竟不知怎樣回答,這樣的問題從未思索過。

“往昔已然過去,現下才需要珍重,不是嗎?”

她繼續說道,“如雲如夢,講的便是一個“醉”字。”

“生而在世,太過認真,便失了趣味,不如忘一忘,如醉般,瀟灑地對待年歲。”

他是一向嚴謹之人,在天書閣習藝時,師祖也教導凡事要三思,要審慎,今日聽她這般言語,很是新奇。

“看來涪滄姑娘,獨身在此並不孤獨。”

一些桃花被她拾在絲絹中。“心中有念,不曾孤獨。”

“我這些年來四處遊學,看盡山河萬物,也得學識,卻難解心結。”

“若是我能解,知無不言。”

“我想尋一人。”他流露俊美的傷情之貌。

她將那些花瓣都灑落在小溪上,看著它們兜兜轉轉,卻也遠去了,如似為誰寄了信一般。

“我放不下也不知該如何去尋,此事糾纏於我心底,成了疙瘩。”

“你並沒有真正打算去尋他。”她在窺測他的心思。

他搖頭,苦笑,“並非我不願,而是我不敢。”

“放下與尋覓,全憑你心。”

他終究還是告別了她,臨走時,她贈他一卷書籍,《河川記》。這是她的姨母留給她的,這書裏記載的都是無人踏足的地方,是遺世而立的所在。

那女子從一而終的沉靜,溫和,淡定,令他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安然,“若有一日,我還有疑慮,可來此尋你嗎?”

她折斷一株無花,病懨懨的桃花樹之枝椏,遞與他,“當你將它培植成一株再次開花的樹時,你便知曉你所有疑慮的答案。”

他用仙法將那枝桃枝化小,放在衣襟中,從雲夢澤離開,往閬山去,欲見分別多年,於年少時一同在天書閣習藝的好友,此時已登上虢州山君之位的楚戈。

楚戈生母,為天帝賜婚給鬼界王族的仙子。楚戈自小有仙脈,按天令,足歲時入天書閣習藝,與空塵同在一個師祖門下,寢舍也是一處,故而好友情深。

他課業極佳,卻也愛作弄師祖,但師祖寬宏大量,從未怪罪,這便更縱容了他任意妄為。某次,他用法術在師祖的茶水中放了噴嚏蟲。師祖未識得,連喝半盞,噴嚏連天,很是丟臉。他當然知道是楚戈的惡作劇。

一日,終於換成師祖“作弄”他了。

師祖抽背他詩句,偏偏是從未學過的,若是別人隻道不會,而他卻繃著麵子,故作思考狀。

眾學子暗自譏笑,這楚戈,此次要被師祖戲耍了。

“沒聽清?那我再重複一下詩的上半句:蚍蜉食樹撼巨石。”

“這蚍蜉怎麼……蚍蜉食樹……嗯,嗯……巨石……”

“楚戈,不會便是不會,認錯便是,何必如此倔強,費大家的時間。”

他頑劣道,“孔夫子尚有不善辯日之舉,吾乃學子,今習藝於師祖,師祖竟以吾未解您疑問,便定為有錯,實在太過強人所難。”

“這……這這……”師祖,持著尺戒,麵對眼前比自己高一個頭的楚戈,心想著,這孩子如此詭辯,真拿他沒辦法,“坐下吧,學無止境,你不能解為師的疑問,確實不是你的錯,但你不肯如孔夫子一般承認自身不足,便如此詩的下半句一般:鴻毛之軀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