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為到了他們這一境界,翻來覆去幾十年,能與他們交手的,也還是那些個人,早已彼此相熟了。
蔣茂淳的臉色顯然有些不好看,有些氣憤的道:“我說快些,你非要慢些,這不是明擺著讓紮昆逃跑嗎?那老妖殺了你領土上幾百個修士,你當真就甘願這麼放他跑了?”
百裏赫淺笑:“老蔣啊,你我都是明白人,你別假裝關心那些已死修士,不過是紮昆殺了你手下一個玄銀領罷了,你督察院馬上又要廣招天下英才了,你又何必為一個朱浩,去和紮昆死磕。”
蔣茂淳臉上更黑,說道:“要是死的是魏子良,恐怕你也沒這麼心平氣和。”
百裏赫隻當沒聽見,接著笑道:“何況那紮昆,妖王的名聲也不是白來的。你看,列圖不也沒把他留下嗎?若是我兩真要盡全力將那紮昆斬留下,那我這木良城還要不要了?”
其實蔣茂淳又怎會不知道這番道理,這才肯隨著百裏赫緩緩前行,隻是抱怨兩句也是免不了的。另外,蔣茂淳也確實不想與烈圖見麵,畢竟當初都是從玄木衛一同做上來的,雖然後來都成為各據一方的王者,彼此也基本沒有什麼牽涉,但那一份感情,卻是還有的。
隻是唯一兩人都有些疑惑的是,那原本應該出現在這裏的那少年的屍體,怎會也沒了蹤影?
當然,這兩個大人物也並不是真正關心那少年的生死,隻是在乎那少年身上的一件器物,最終的歸屬而已。
是夜,木良城中,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夜晚的閑風清涼,吹盡了白日的疲倦,讓這木良城的普通平民都心情大好,正巧那些給人巨大壓力的修行者們也全部都出了城去,讓這好心情,更加舒暢,灌一壺燒酒,在回家討一個好覺,悠哉遊哉。
偏生這歡聲笑語的街道上,卻默默的走著幾個怪人,讓人不由的心生恐懼,甚至想要下跪,連番的都避讓開來。待他們走後離遠,卻又留在原地疑惑,剛才心中為何要生出那種卑微如塵的感覺?
一個打著紫色雨傘,長相極為秀美的青年男子。
一個手持黑鐵劍鞘,行步如鬆如竹的中年劍客。
一個杵著銅環法杖,身披麻布僧袍的步履老僧。
還有一個穿著普通人裝束的高大男子,一張方臉顯得極為憨厚,但偏偏那一雙透著精光眼睛,不敢讓人直視。而且那人的手中,還橫抱著一個閉眼的少年。也沒有人知道,那少年究竟是死是活,當然,也並沒有人敢上前質問。
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組合,卻讓周圍的人,在那麼一瞬間,感覺生命如塵埃,百年如青煙,沒有人能說得清這種感覺的由來,因為在此之前,從來都沒有人,有過這樣的感覺。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紅鸞忽然感覺到一種極為龐大的壓力,甚至壓抑的她都無法調動自己的真元,更無法飛行,隻能在地上奔跑。這種壓抑並不陌生,因為紅鸞從天機宮的那四位鬼尊,以及自己的爺爺身上,都有過類似的感覺。無需直覺,經驗就在告訴她,前方有她不可能抵抗,甚至連她逃命機會都沒有的存在。
但紅鸞仍然不顧,她必須要跑向城外的木良湖,她必須要看到趙淩宇。哪怕此時,她心中的兩人間的連命符已經穩定了下來,但紅鸞仍然不放心。
她穿梭人群之中,輕而易舉,也理所應當的看見了那四個人,以及列圖手中的趙淩宇。
紅鸞激動的朝前跑去,卻在某一瞬間,被一道黑紗倩影,當在了身前。
紅鸞知道她是誰。
那四人緩緩走來,沒有一絲的波瀾,好似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手持紫傘的男子走到黑紗倩影身前停住了腳步,淡淡一笑,微微點頭。
黑紗倩影頷首回應,雖是擋住了紫傘男人的去路,卻也不肯退步,因為她的身後,有她必須要保護的人。
“把趙淩宇交給我。”倩影身後,那原本應該俏皮可愛的紅鸞,卻露出極為嚴肅,甚至飽含憤怒的表情。
“聖母令給我,我便把他交給你。”男子說道。
一道聖母令從黑紗倩影的身後伸了出來,毫不猶豫。
男子接過聖母令,微笑道:“謝謝。”便繞開那道黑紗倩影,繼續往前走去。隨後,那名老僧,那名劍客,也都跟隨著男子,繞過了紅鸞。烈圖將趙淩宇放到了紅鸞的懷中,留下一句話:“等他醒來以後,告訴他,如果有的選,別做錦衣衛。”說罷,烈圖也隨著三人而去。
周圍沒有人注意到這聖母令的交接,他們都忙著過活自己的日子,唯有一隻蝴蝶,在見識到這一切之後,匆匆的飛向了夜空的天際。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木良城的子民,平平常常過著自己的日子,偶爾一些閑暇之人,還在茶館討論著這幾日的奇聞異事,或許再過幾日,這些值得談論的事,也將變得索然無味,一切都終要歸於尋常,落定塵埃。
唯有夜空的那輪明月,照進人心的最底處,讓人偶然抬頭看見,都不免心生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