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李慶在午陽之下,竟是像被罰站一般,活活立了一個時辰。
這趙淩宇的別院本就靠近城邊,李慶從縣衙走來就有不遠的路程,誰知來了還沒有一口水吃,主人家還隻許你在屋外幹等,他這單薄的身骨,不一會兒就覺得腦袋暈暈,直欲倒下。李慶身為師爺,何時受過這種待遇,但竟也不擺官威,更無抱怨。
兩個跟來的官兵都實在受不了,本想找紅鸞麻煩,卻被李慶攔下,無奈之下便躲到別院外的陰涼牆角下,吊兒郎當的坐在地上乘涼,還不知從哪兒搶來了兩塊西瓜吃,偶爾看向李慶,還露出可笑的神色。
李慶在落霞鎮的官府內倒算個異類。
年輕之時,李慶也是個有學識有抱負的書生,曾也考過文舉,也得金榜提名,無奈隻中了個探花,最後就隨著那屆的狀元,來了這落霞鎮,給他做了師爺。如今那狀元縣令已然還鄉,這落霞鎮的縣老爺也都換了三任,他李慶卻依舊還在做著師爺一職,頗有一種‘流水的縣長,鐵打的師爺’之感。
李慶雖然在縣衙的資格老,但卻也活的老實,隻拿供奉,絕不受惠。隻按縣老爺的吩咐做事,但也絕不作威作福,當真是個本分之人。特別是幾任縣老爺,最喜歡這種不會中飽私囊,偏生又老實聽話的師爺。
但這種人在如今的官府,自然也不會去拉幫結夥,沒有實質性的力量,連普通衙役都看不起他,隻是在門麵上,還喚他一聲‘師爺’。
縣衙裏不受待見,縣衙外還因為一個‘師爺’的名頭,受平民百姓的冷眼,李慶心中也是苦不堪言,早就想脫離官衙,但也知道幾任縣令的諸多門道,他若真是辭職不幹,恐怕自家連命都保不住。
如今站在著烈陽下,李慶難得的回憶自己這糊塗的一生,隻覺得心中有數不盡的苦水,快五十歲的男人,眼中竟是泛起淚花,直欲落淚。
還是小姑娘林染塵心軟,端了一杯水站到李慶腳邊,李慶感動的接下,一飲而盡,才覺得要好受一些。
紅鸞也將這李慶看在眼裏,倒是覺得他和想象中的官府之人有些不一樣,便站在門邊說道:“你進屋等吧,他應該快回來了。”
“謝謝姑娘!”
紅鸞又是向著別院外努了努嘴,說道:“那個女人,你認識嗎?”
李慶在別院裏站了一個時辰,那個一路跟蹤紅鸞的女人,便在別院外偷偷的觀望了一個時辰,但她看的卻不是別人,正是林染塵,時不時的嘴邊還露出奇怪的笑容,好幾次都想踏進這別院,卻又怕嚇著那孩子,猶豫不決。
“哦,她叫秋月,是竹香閣風月樓的一名歌姬。”
“妓女啊?”紅鸞皺起眉頭。
“不不不,歌姬,她這五年都隻賣藝,不賣身。”
“那以前還不是個妓女。”紅鸞對於這種女子,多少還是有些看不起。
李慶苦笑了一下:“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其實她也是個可憐的人。五年前,她懷上了不知誰的孩子,但是風月樓怎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便活生生的將她的孩子打掉。後來她便多次嚐試逃出風月樓,還死活不肯接客,李閣主沒辦法,也不想放這花魁走,便允她做了歌姬,這才留到了現在。”
“我看她啊,應該是把這小姑娘,當成她那還未出生的孩子了。”
紅鸞心下有些感動,便將林染塵牽到了秋月的麵前,秋月立馬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將手中這一路上挑的一些小物件,一把塞到林染塵的手裏,轉身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