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 後記(1 / 2)

這本書是寫給那些花兒的。那時候,我年紀輕輕,喜歡做夢,心中有很多不平。雖然模樣頹敗,不討人喜歡,但信心飽滿,沒有根據地相信一些美好的東西。青春什麼的,還是一種很豐滿,豐滿到了要爆裂而且能夠無窮無盡地流淌,也就是說,揮霍起來是不太擔心的樣子。日複一日,我坐在窗前,想入非非,然後握著鋼筆信馬由韁。後來,陰差陽錯地,我跑去寫科幻小說了,慢慢地被戴上了“青年科幻作家”的頭銜。結果,出版的第一本書,卻還是這麼一塊青春的紀念碑。奧遜·威爾斯拍出電影史上的裏程碑之作《公民凱恩》時,隻有 26歲;托馬斯·曼出版後來為他贏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巨作《布登勃洛克一家》時,也是 26歲;愛因斯坦寫出開辟物理學新紀元的論文時,也隻有 26歲;什克洛夫斯基寫出影響無數後來者的《作為手法的藝術》時,隻有24歲……

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可見,二十多歲,是個神奇的年紀,每個人都應該在這年代裏做點什麼事兒。想當初,我曾和阿木說,自己正在開始人生最牛X 最可貴的“黃金十年”。那時哪裏知道,青春不過是虛晃了一槍,然後大家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就在各奔東西之後一路跌跌撞撞地忽然迎來了新時代了。那位說“敢讓我們不過就拿刀砍他”的兄弟已經能在北京的郊區每天熟練地和汙水打交道了,盡管我們還會時常就《曹操傳》這一類老得掉渣的遊戲交流一下心得。曾動員我退學一起複讀考清華的同學雖然後來沒有考清華但也已經成了一名意氣風發的技術工作者而且具有未來成功人士的模樣了。棱角分明的男人據說後來和一個女人結婚了然後離婚了後來又複婚了。

那些像新娘子一樣臉上貼著作業紙哭鼻子的人不少已經成家立業而且孩子都會打醬油了。甚至,連“這個班級裏誰最先離開”這樣殘酷的問題也早就有答案了。而阿木同學也已在北京安居了人也變得越來越穩重了而鬥嘴功夫愈發不如從前了,每次難得見上一麵時這位昔日的手下敗將最大的樂趣就是嘲笑我“你的黃金十年該結束了吧?”,於是我一邊淡定地說“那不是還有白銀十年麼”一邊告訴她已經有讀者開始說“我可是看著你的小說長大的”這樣駭人的讚美了。總之,一不留神,那風華正茂滿身頹廢勁兒的二○○X 就悄然地結束了。然後大家麵麵相覷,開始努力回想自己在那大好時光裏到底都幹了些啥呢? 於是我翻出了從前的手稿,盯著那上麵亂舞飛揚的墨寶唏噓不已。因為寫起了科幻,許多蕩氣回腸的相逢和百轉千回的惆悵就沒來得及寫。

如今,在大夥紛紛發福的年月裏因為一副吃不飽的樣子 而被不認識的人常常低估真實年齡的我,卻已無論如何也不再能夠 被小朋友們叫做大哥哥了。偶爾,還會想起那些翠綠的夏天,想起 夕陽中金光閃閃的十字架項鏈,落葉紛紛中獨行的落寞背影,雪天 裏並肩而行留下的腳印,你在大雨裏執著等候的眼神,迎麵走來時 的目光交錯,擦肩而過後的萬般沮喪,小紙條上的情詩,夏夜姑娘 們從澡堂裏出來後濕漉漉的長發,一塊錢的雞蛋灌餅,已然拆掉的 食堂,12 英寸電視機裏的電視劇,“Fire in the hole !”,半夜走廊 裏的泡麵氣息,窗玻璃上掛著的永遠刮不掉的厚厚的冰霜……雖然 還能想起這一切,自己的心境和身形卻已不知不覺地改變許多。倒 也因此,是時候做一點總結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