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碼頭的邊上(2 / 2)

渡川的乘客陸陸續續交納票金,上了寶船,陳劍書與苟小雲也排隊上了船,找了一張長椅坐下。這些長椅,是寶船上唯一免費供乘客休息的地方,講究一個先來後到,沒搶到位置的人,隻得在甲板找個地方坐著或者站著。

方才在山崗上偷看陳劍書的那兩名少女,此時也來到了碼頭前。稍大的那人,一襲長發及腰,穿著一身簡樸的白衣白裙,沒有戴什麼金銀首飾,樣貌身材也是普通至極,如同不事打扮的鄰家姐姐。隻不過她一舉手一投足,一顰一笑之間,樸素之中透著優雅的氣質,屬於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種類型。

而較小的那人,則長得好看得多,一頭長發用粉色的紅繩綁著雙馬尾,臉蛋是經典的鵝蛋臉兒,而她的臉型曲線,簡直像雕琢過一般,更是經典中的經典。眼睛閃亮迷人,上邊是恰到好處的柳眉,下邊是兩條小小的臥蠶,讓那雙大眼又增添了幾分靈氣。加上筆挺的小鼻子,如白玉凝脂一般的皮膚,這女孩長大,必定禍害一方。至於她的衣著,已經相形失色,不提也罷,總之,紫色的。

紫衣少女扯著白衣少女的衣袖,說道:“姐姐,咱們以踏春為由跑了出來,之後又使計甩掉了那些奴才,現在都已經初夏了,還不回去,隻怕要被罵得很慘!”

紫衣少女說罷,又看了看白衣少女的眼神,見她還癡癡地看著寶船上的那人渣,隻得歎息一聲,繼續勸道:“姐姐,過了這界川,便是長山界,這踏春踏到了那邊,實在說不過去,回去要被禁足的。”

隻是白衣少女根本沒有聽,她依然看著那個人,想著那些年,那些事。

白衣少女先天不足,自幼甚少外出,因此,她也愛看書,隻不過她對那齊家治國平天下、養生鑄魂求長生的道卷經論毫無興趣,她喜歡讀詩詞歌賦,喜歡山野雜記的神怪故事,那時,她便記住了以愛讀書出名的陳劍書這個名字。

年紀稍大之後,心智早熟的她,最愛的便是那些描寫淒美情事的小說。明月書坊出版,未央生著作的《瑩天記事》是她最喜愛的一部,這部連載的雜記小說,寫的是一段淒美的愛情故事,每月初八出版新冊的時候,白衣少女總是天未亮便吩咐奴才前去購買。

又過了些時日,《瑩天記事》連載了十八期,白衣少女也年滿十四,已經到了考慮出嫁事宜的時候。

那時候,少女無意中聽到了父親與虎翼大將軍陳源的對話,居然是口頭上定下了她與陳劍書的婚事。她身份嬌貴,而陳劍書既是將門之後,又是名滿梁唐的天才,本也是般配。可是那時陳劍書已經從‘至孝’變成了‘不仁不義’。

少女不太喜歡陳劍書,可也無可奈何,因為她的身份,這婚姻大事早已注定由不得自己做主,她除了悶悶不樂,也隻能看看那《瑩天記事》聊以慰藉。

然而一次偶然,她看見了那傳說中的惡少。當時陳劍書正在禁宮外一處極少人出入的園林裏寫著什麼書稿,那時他已經十四歲,長得也是儀表堂堂,那一副認真書寫的樣子,更添了幾分書卷味,看著讓人心動。不過,少女一直覺得,這夫君,首重人品,然後是才能,最後才是長相,因此,她並沒有立刻對陳劍書改觀。

她忍不住躲在園林外偷看這位未來夫君,陳劍書寫東西寫得入了神,以化元境的修為竟然也完全沒有察覺。而傳聞中的那條‘小狗’,正蜷縮在他身旁午睡,少女看來,陳劍書也不像傳聞說的那般虐待那個女孩。

突然,樹上鳥巢裏的一隻雛鳥掉到了陳劍書的頭上,他寫東西寫得入了神,小鳥嘰嘰叫了半天才驚覺。

然後,少女看到了她畢生難忘的一幕,那個惡名遠揚的少年,竟然笑著逗玩那雛鳥,然後飛身把雛鳥放回巢中。

那個心存愛惜的笑容,那個小心翼翼的神態,印在了少女心中,她覺得,如此愛護小動物的人,絕對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

也因為這事情,陳劍書寫的一張書稿,掉到了樹下草叢一個看不見的地方,少女等到陳劍書離開,才敢前去撿起那張紙。

紙上的內容殘缺不全,隻有寥寥數十個字,少女隻覺有種熟悉的感覺,等到下個月的初八,少女才驚覺,那張紙是《瑩天記事》的原稿,陳劍書便是她仰慕已久的未央生。這一刻,少女的心便許給了陳劍書,隻盼求著父親早日把婚事確定下來。

之後,少女聽到陳劍書的消息,便是他走火入魔的事。少女躲在閨房裏哭了兩天兩夜,她的表妹知道後看不過去,便想辦法把她帶了出來,去尋找那所謂的未來夫君。

此時,寶船已經開拔,少女看著那人影越去越遠,竟然不自覺地追了上去,她執起長裙的裙擺跑向了寶船,步履輕浮,一看便知從來沒有修行過。

白衣少女到了碼頭邊上,竟想也沒想,飛身跳向了寶船。隻是以她這樣的身手,怕是要掉入界川之中。

“姐姐,你瘋了嗎?”她的表妹,那紫衣少女迫不得已之下運轉真元,施展法術,把她帶了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