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正在認真地卸妝換衣服,心裏感覺很開心,但更開心的是她與落天終於和好如初了。她想起了少年方才的囑咐,讓她先去茶館開包間等他一陣。
怎麼辦呢?她知道,作為冠軍一定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卻又不敢這麼隨意浪費時間。
想著,少女打出了爸媽的電話,讓他們幫自己先應付著。話剛說完,也根本不給兩老反應的時間,少女立即掛斷了電話,提起隨身物品朝音樂廳側門奔去。
似乎真的……從來沒有如此任性啊?
隻是不時任性一下,其實,也可以吧?
翼落天走到了音樂廳外邊的草坪上,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
“老爺。”他的聲音,很淡很平靜。
“商雲,你的任務完成得很漂亮。這一戰你打贏了,歐楠將乘坐後日的飛機回去淋城,想來5年之內歐家不會再貿然來到漓城。
“這幾日,我會把歐家的一些資料、他們這幾年的所作所為都詳細告訴你,你明天晚上在酒店準備接收傳真。另外,我……不強求你回到家裏,但如果你願意留在漓城,就自己選一處房子住吧,以後也方便一些……”
說了一大通,對麵的老人才終於歎了口氣:“商雲,我們都在盡力補償你過去那些年的苦楚。再過一段時間待我們都準備好,希望你可以正式回到家族裏麵,重新上學上課,做一個普通人。”見孫兒還是沒有反應,老人感覺一陣失落,“希望你能諒解你的父親。他……當初送你進修心場,其實也是害怕你會受人欺負排擠。而現在,經過了修心場的鍛煉,經過你這一次漂亮的策謀,就再不會有人敢打你的主意了。”
聽到這裏,翼落天心下一動,卻依舊沒有說話。
“孫兒,我們都對不住你。但作為聞家的子孫,這一點挫折,你必須要挺過去……”
翼落天的手有些顫抖,但很快就止住了。
這是聞建軍第一次喚他,孫兒。
歐楠早在主持人宣布最終結果的時候,離開了座位推門走出了音樂廳。
外麵的天氣很好,天空萬裏無雲,這番景象慢慢平靜了他的心。
歐楠已經決定兩天後重返淋城,事實上這也是歐家的決定。他們自知在漓城的根基已經被陳旭然毀掉,不敢讓歐楠一個人冒險。時間正好,年輕人心想。今天,應該是“攤牌”的最後時機吧。
今天,也是林琢夢做出抉擇的最後時機……
男人慢慢往外走去,剛拿起手機準備給林琢夢打電話,卻見那個嬌小的身影從音樂廳跑了出來,正朝著附近一個小茶館走去。
他於是放下了電話。
既然翼落天不在她身旁,那麼,一切都不急。
坐在包間的沙發上,少女籲了口氣。她將身上大包小包的東西全部放到了一邊,點了一壺茶,將自己的位置告訴翼落天以後便抱著手機看短信。
“啊”地一聲輕喚,少女終於看見了安如的信息,連忙給她回撥了過去:“小如,怎麼了?”
“恭喜你呀琢夢,剛才唱得可真好!是這樣的,我的一個朋友非要我把你給留下,應該是有什麼急事吧?不知道你在哪裏,方不方便見麵?”
琢夢猶豫了一下:“我現在已經不在音樂廳了……這樣,你走出音樂廳往右邊望去,可以看見一個小茶館。我在茶館的305包間,你帶著你的朋友過來找我吧?”
雖然不確定是什麼事情,她卻不忍心拒絕安如。安如聽見如此,自然連聲應好。
琢夢剛掛掉了電話,就見有人推門進入了房間。少女下意識道:“落天,怎麼……”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少女愣了:
“你……怎麼會在這裏?”
歐楠笑得很好看:“在等聞商雲嗎?”
少女再次怔住,不明白歐楠是怎麼知道的。眼前的人卻似乎早已預料到少女這副表情,不慌不忙地走到茶幾另一邊走下,才繼續開口道:“琢夢,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琢夢還沒有考慮好待會兒該怎麼和落天解釋,卻見歐楠這麼說,不得不點點頭說:“好……”剛答應完,她又忍不住接著問:“你和落天很熟悉嗎?以前你不是說……”少女猶豫著沒有說下去。
過去的歐楠……騙了她?
男人沒有理會琢夢,悠閑地給自己倒了杯普洱茶,繼續說道:“其實,我和聞商雲——也就是你所說的落天——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了……”他頓了頓,似乎在考慮怎麼說,“我們歐家與聞家的恩怨,很難說清楚,總之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恨與……利益衝突。所以說,這個城市裏容下了聞家,便容不下我們歐家。”他笑了笑,看著少女依舊迷惘的表情,不由得在心底歎息。
他接著說:“落天這次回來漓城,目的就是把我趕走,甚至,把漓城中所有歐家的人都趕走。我的目的與他一樣,就是逐步摸清聞家的實力,然後給他們以重創。很可惜,我失敗了。”
事情仿佛有了一些眉目,其實依舊迷蒙不清。
但聰慧如同琢夢,也開始猜出了一些什麼。隻是,對方說的話是那麼匪夷所思,根本不是尋常人家可以接觸到的事情,這讓女孩一時有些茫然。
她單單明白了一點:過去那些日子裏,歐楠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
而這個目的,很可能就是要,傷害她身邊的翼落天……想到這兒女孩心中一緊,連忙開口道:“難道你……”“是的,過去的那些日子,我確實想過要利用你給與翼落天以重創,可惜,你不會答應,而我也不想傷害你。”
少女失落地垂下了頭,雙眉痛苦地皺起,一臉的不相信。良久,又吐出一聲:“為什麼?”
為什麼世界上一定會存在名為“仇恨”的東西?為什麼利益衝突,可以把他們打擊得支離破碎……
為什麼……他不忍心傷害她?或者,這隻是一個可笑的借口嗎?
歐楠解開了禁扣的襯衫衣袖,眼睛卻隱約一直在看著少女。他沒有回答那句為什麼。
他隻是說:“琢夢,你很像我。”
真的如此嗎?她沉吟著不敢抬頭。
第一次如此渴望,此時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可笑的騙局。
真希望,歐楠是在騙她……
“琢夢,再有兩天我將會離開漓城。這一別,也許是永遠,也許很快相見。我希望,你能幫我一個忙。”他用手抬起了女孩的腦袋,“如果,你把我當作朋友。”
過去那段日子,眼前這個男人無言的關心、細心陪伴、還有溫暖的微笑……一幕又一幕,竟然躥了出來,在腦海中不停地重播。確實,他把自己當作了朋友。即使他完全可以利用她,傷害她,但歐楠還是把她當作了朋友。
“好的……雖然不能理解你們之間的關係,但我希望你能答應我,永遠不要傷害他。”
她的聲音低沉得連自己也快聽不見了。
“我答應你。畢竟這一次,也隻算最後一次的小小的報複而已,嗬。”
少女沒有回答。
“我要你……在他進入這個房間以後,一言不發。”
琢夢終於抬頭,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著眼前的人。
“我可以無條件供你去維也納留學,學習音樂,直接讀音樂學院。隻要你答應幫我。”
突然有一種哭泣的衝動。
張開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歐楠的話才剛說完,包間的門,忽然被推開。
“琢夢……”
“琢夢……”
他的聲音很開心,似乎遇到了什麼愉快的事情。他的眼睛也奇異地充滿了暖意,直到他看到了眼前的情景,驀然停下了腳步。
翼落天就這麼站在門口——看著他,坐在少女對麵,用手托住了神情迷茫的少女的腦袋。
“歐楠……琢夢?”
兩個名字,讀得斷斷續續的,仿佛失去了表達的能力。“這是,怎麼回事?”他的笑,終於完全收斂掉。語言中的冷意,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她想說什麼,卻突然瞧見了看見對麵傳來的歐楠的目光。她把話咽了回去。
少女再次閉上了眼睛,漸漸垂首。
這是……一筆交易。
“琢夢,告訴我,究竟怎麼了?”但她沒有說話。歐楠也看了看少女,終於笑了。他放下了那隻不安分的手,回頭對落天說道:“也許,終於有什麼是你意料之外的嗎?”
落天緊抿雙唇,眼睛依舊死死盯著少女,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琢夢是我們的好姑娘,她不會回答一句話,你即使這麼看她也沒用的。”女孩聽了這樣的話,忍不住抖了抖,但還是依舊低著頭。
歐楠輕笑起來,又仿佛很疲憊的樣子:“聞商雲……這該不會是你第一次嚐試失敗的滋味吧?”
翼落天終於把目光從少女身上移走。
他的眼睛對上了歐楠,仿佛,四周其他的一切,都是無所謂的襯托而已。
“也許,這是第一次嚐試失敗的滋味……但是,”他燦爛地笑了,再也沒有受傷的痕跡。那雙眼睛,也擠掉了最後一絲溫柔,“被所愛的人背叛的滋味,我嚐得太多,所以都……無所謂了。”
說著,他驀然摘掉了脖子上的項鏈,甩在地上。
少女似乎聽見了響聲,於是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地上的項鏈。
很熟悉啊。
是她,戴了兩年有餘的銀鏈,12月的那天,她把鏈子還給了他。
而現在,他卻把鏈子給扔掉了。
刹那間,淚水滑落。
翼落天看著她這副惘然的模樣,心中微微一痛:“林琢夢,你的眼淚就真的那麼不值錢?還是……你,還沒有玩夠?”
他說不出狠話。
看了歐楠最後一眼,竟然,轉身離開了。
唯獨留下一句:
“你贏了……”
“嗬……你知道嗎,你在我還沒有完全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就把我的堅持給全部毀滅了……”
少女自嘲一笑:“也怪不得你……也許我在潛意識中,已經相信了你的話吧?但要記得你所答應我的。”她的聲音中夾帶了一絲喑啞,“從今以後,絕不,傷害他。”
歐楠伸手想抹去女孩的淚水,卻被她堅定地推開:“你答應過的。”
歐楠愣住了,但還是立即回答:“是的。即使以後與聞家的接觸中,未免還會有衝突……但我答應你,絕對不傷聞商雲性命。”
少女笑了,那臉上的淚水,其實還沒有幹透:“謝謝你……”“還有,我還答應你供你讀書……”
“不。”
琢夢淡淡地說著,搖了搖頭:“我這麼做,是為了,還你的人情……你如此想就好。我,絕對不會再接受你的任何同情了……”
歐楠想說什麼,少女卻阻止了他:“請讓我留下最後一絲尊嚴。”
少女笑得很美:“你不是說過,當初答應接受你的學費,是我做的最不理智的事情嗎?我已經不敢繼續與你做交易了,歐楠……”
說著,少女慢慢站了起來。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水,她拿起自己的東西,轉身往門口走去。
可……
“琢夢!真的……是你!”
一個女孩大聲叫著抱住了她。琢夢馬上被嚇住了,手裏拿著的東西也“砰”地掉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
“晴風你在幹嗎?快點把她放開!”緊接著,少女聽見了安如氣喘籲籲地勸說。她忍不住推開抱著自己的女孩,仔細端詳起來。
安如叫她……什麼來著?
“琢夢……你還記得我嗎?”晴風正可憐地看著少女,眼睛有些發紅,實在是一臉委屈的模樣,“琢夢……我是晴風,你還記得嗎?”
快要16歲了,但還是帶有著嬰兒肥的臉蛋。
短短的帖服的頭發,再不像好久以前那麼“老土”了。
眼睛好大,給人好純真的感覺,仿佛,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煩惱。
“晴風……”這兩個音節,已經生疏了好多,“晴風……是你嗎?”
一下子,少女再忍耐不住——她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女孩,仿佛是找到了失落多年的親人,然後,埋在她胸前號啕大哭起來——再也忍不住,再也,承受不住這個世界的風雨了……
晴風,你終於找到我了。
還可以,把我帶回家嗎?
她這麼想著,哭得越來越厲害起來。仿佛,要把累積了多少日子的委屈,全部都哭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