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容夏抵達京城周邊縣城萬縣天已是黑沉,月光全無,唯有星星點點的酒樓燈光。
萬縣的土塵極多,夜間大風吹起,風聲似鬼嘶鳴,揚塵而起,竟有漫漫黃沙的曠無與寂寥之感。
容夏掀開眼前的帳曼,放眼望去隻見一排排的房樓皆是緊閉門戶,似是夜間招了妖怪似的躲避,連小孩兒的哭聲都沒有。
如今雖天已黑沉,但不過薄暮之時,放在平常時刻,他也才是用過晚飯罷了,為何此時空巷寂寥,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奇怪。”容夏轉了轉目光,緩步前行。
他停步在一家名做招財酒樓的樓前,二樓還閃著微薄的燈光。他向兩側隨意看了看,上前輕輕敲門。
“有人嗎?住店。”
風聲似乎忽然緊了一聲。容夏話還未說完,二樓僅僅微薄的燈光也不見了,整個樓變得黑漆漆的。
容夏眼睛盯著二樓,暗下思量。這萬縣看似十分忌諱夜間出行,似乎,是在害怕什麼,躲著什麼。
若說是因惡官欺壓不敢夜間出戶,為何連萬縣府衙也如外麵一般黑漆漆的且房門緊閉,無人出行呢?看來真是有必要問一問了。
他轉過身,頭紗蓋著臉麵,呼吸緊促了一瞬。但見對麵有一顆柳樹,已沒有了葉子,幹癟而光禿,讓人以為它是一棵死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可偏偏枝頭泛綠,尤有生機之意。
如今才是五月初,春意正當盎然,萬縣此處卻萬物枯槁,似是由秋轉冬一般的寒意。
容夏走到柳樹下半蹲了下來,粘起一撮土,放在鼻尖聞了聞,忽而眯了眯眼。這味道,讓他想起了半個月前,在阮離塵被關的水牢之中,那間水房水裏的氣味。
半個月前,千淵內亂,李少秋以此名被陌尚藏留用至正四品將軍,陌驚鴻以太子之位平定大局。但此時阮離塵忽而被大臣指控為以內奸之名,意圖與西武賣好,並有來往書信證明,不由她分說便被關入天牢,決定為三日之後斬立決。但到了行刑當天,打開牢籠,竟發現阮離塵以不見了蹤影。有侍衛懷疑阮離塵是躲到水下,立即下水尋找。可剛一到水下,立即躥出,滾在地上哀嚎,皮膚所沾之處盡是潰爛,仿佛沸水一般活活燙過。後來他用銀針試過,水裏並沒有毒,但若有若無淡淡鐵鏽又夾雜著微妙的花香。
毫無疑問,那種氣味的擁有者就有少量夾雜在這泥土之中。
容夏看著自己完好的指尖,眼睛一瞪,輕聲低喃,“難道!”
“嚓”的一聲,寒光一閃,一把刀落在容夏的脖子上,容夏蹲在原地,並無動彈。
“你是什麼人?竟敢深夜來此!”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絲毫不嬌媚,讓人隻覺冷硬。
“無名小卒而已。”容夏溫和回著她的話,聲音竟也是溫溫的,帶著春風輕拂的暖意與清朗。
那女子的刀似乎微微頓了一下,冷哼一聲,“以你這身打扮,至少也是個貴家公子。”
容夏溫溫一笑,“姑娘抬舉在下了,在下不過鄉野員外之子,若姑娘非要知道我這小輩之名,告訴姑娘也是無妨。”
“你出身鄉野?別開玩笑了!”那女子的刀一側,隻要輕輕一劃便能將容夏的脖子劃破,“刀架在的你脖子上,你竟還臨危不亂,泰然自若,這不是普通人能辦到的。”
容夏的手掌心還有一撮殘留的泥土,他垂眼看著那泥土粒子,淡淡道:“姑娘心善,見我於此可疑,竟也不妄下殺手,仔細詢問著我竟也是通理之人。我細心解釋著,姑娘也定當不會傷我,我還怕姑娘作何?”
那女子被容夏一番話給噎住了,問他,“那你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夏榮。首夏猶清和的夏,一歲一枯榮的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