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離塵從染滿血的死人堆中伸出手臂,繼而支撐著從中爬出來。一身緋色的衣袍已然殘破不堪,看不出原貌。她的身子顫了顫,瘦弱的手指張開,緊緊抓著身下烏黑透著黴氣的土,指節泛青,泛白,指間通紅,指縫之間盡是泥漬和細沙,細微的血痕從指間破開,湧出,流淌。
她趴在人堆之上,浸在死氣裏,忽而微微起伏,自紅色的死寂裏以一抹破碎的鮮紅乍然湧起。猛然抬頭,額前的長發像一道飛逝的光線掠過,下巴如魚躍一般劃過,精致而溫柔......鼻尖凝液一點,黑汙的隱匿與黑暗之中近乎漆黑的麵頰裏一雙眸子仿若極寒星光乍然亮起,自邊緣處一閃而過點點金色。
入眼處,盡是染了灰的紅......烈風一再吹緊,劃過肌膚上生生似是刀割,寒涼之中帶著刺痛。
阮離塵支撐著坐起身來,肌肉收縮,繼而拉扯。身上還未愈合的血痕在此裂開,鮮血濺開,暈染,緊貼著粘膩著衣袍滲染開來,好似紅蓮映霞。
“嘶...”她倒吸了一口冷氣,幹裂的嘴唇再次滲出血來。發絲散開,抬眼望去,周圍的血腥,殘酷,斷臂,僵硬的似乎還帶著發笑的頭顱......她揉了揉鼻尖,抬頭看了看天......嗯...好像不是夢...也不是恐怖片幻覺綜合症......她抓住自己已然鬆散披落的長發,劃出一縷握在手心,垂眸打量。那發雖曆經塵土汙垢,有些發暗,但光華似緞,極為烏黑和純粹,能看的出來,那發質天生優良,不經加工而自然美麗。但...這不是她的發......她的發略短,稍稍齊肩,天生微卷,帶著深深的褐色,陽光一閃便似流金一般順流傾瀉,乍一看仿若雲端光耀,一抹斜陽......再低頭看去,她身上的衣服緋紅,邊緣之處有淡淡紅薔,金絲別嫋,腰間玉帶下傾一抹流蘇,雖是已然不知被什麼劃得破爛,但卻依舊布料生光,與周圍士兵所著紅白麻麵衣已是大不相同。
她伸出手附上腿上麵料,忽而一笑。這麵料...若是拍電影的道具,那麼這電影可是連血本兒都撈不回來了!......這一笑,帶動唇角,帶動聲帶,處久經風沙與幹涸的喉嚨扯動像是鐵鏽碎了劃在其中,痛的發著連沙啞的聲音也是發不出了。她看向周圍碎落堆積的血塊,被血浸染的發黑如澤的土地,倒落的大旗,斷落帶血痕的刀戟殘垣...笑意又多了一分.......天!此生得遇如此坑爹之——穿越?!很好!很好!她在繼任大業之時代她古武阮家到陵墓之中戴上傳家之玉戒,卻竟是連靈魂都賠上了!這靈魂固然是她的,身體卻不是她的。
對,還有玉戒!她忽的想起,緩緩從袖底伸出另一隻手。
那隻手上染血,瘦弱而皮膚幹竭,瑩白的指縫裏盡是血漬,上麵還有沾染的,幹枯在上麵的土痕,髒汙不堪。但她卻終是心中微微歡喜......翠如碧水,映如深海,撫若流雲一般的玉戒......在她的中手指上。
她阮家自昆侖九霄所藏書《通寶玉鑒》第二卷第四十三小分行記載曰:冰玉之戒,通體溫涼,凝千年之靈,取萬年之智,融天地之極苦,愛恨,悲痛,矛盾,訣別,背叛......種種煆煉地獄般人間之大悲大苦.......所戴者必與玉戒共存共感,所感為一......若大成者,必以九靈元聖,玉蓮定魂魄珠,紫月九霖水三之人間聖物輔之抵人間至頂峰......九靈元聖,玉蓮定魂魄珠,,紫月九霖水......這些東西她的世界是沒有的,而現在,就繼業大典之日,萬目所望之上,在她帶上玉戒之後,她竟是來到了這兒......阮離塵心思一動,眯起眼睛,眼瞳邊緣處忽的金光一閃。
在她進去陵墓前天,那狐狸師傅好像跟她說了什麼......“這裏沒有,隻好去那裏找去,畢竟阮家這幾百年也就你這一個奇葩......”
“那裏?”
......“若是真的走了,定記得要大成...你這吊兒郎當的樣子我還真是有些擔心......我可不想幫你收屍。”
“你說什麼?!你這老家夥,又胡亂念叨些什麼?”
......“離塵,若回,必成!且不可輕棄......”
“......”她聽不懂,索性不言。
“你祖母......在等你......”
......原來如此......!若要回去,必定鳳華大成!立於人間之巔,融玉戒之為一體!鳳華九章無玉戒之力無法大成,無法大成便無法成為阮家新千年的支撐之神。那個世界沒有的契機,這裏有!她若要大成也必要在這裏......這就是...玉戒的輪回力量......祖母,祖母!......眼前畫麵忽的晃了晃,那熟悉的堅強的,蒼老的,慈和的,冷厲的,無奈的,微笑的臉一一閃過,恍然間,枯槁皺紋,灰暗白發......心中忽的,一緊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