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這邊,李立等人一邊聽一邊不解的罵著說:“看來我們錯信解放軍和共產黨了,咱家什麼時候成土豪了,什麼時候成打擊對象了?...”
主席台上,那人繼續說:“對於長期魚肉百姓的鄉紳土豪,我們需要給予狠狠批鬥,而對於長期給國民黨反動政府為虎作倀的人,我們需要對其予以正法,下麵我宣布,長期任國民黨反動政府偽鄉長的李華近,長期作為黑社會頭目並曾任江門市政廳偽廳長的李福臨,即日執行槍決,李家大院的其他人等需被按律批鬥,貶為貧農,財產全部充公...”聽此判決,打穀場的村民再次哄鬧了起來,周圍解放軍紛紛鳴槍警示,哄鬧聲才逐漸被抑止了下來。這時,李立等人探出腦袋朝主席台望去,隻見阿福等人已被勒令跪到了台上,脖子上好像被掛上了什麼東西,所有人都無奈低著頭。“到底是什麼世道,這新政府是瞎眼啦...”李立等人均血紅著眼睛,手上拳頭握得緊緊的,可一時又無可奈何。
散會後,眼睜睜地看著李華近和李福臨被押走,李立幾次想衝出去,都被陳良給按住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呀!”“這是小不忍嗎?滅門的災禍呀!”李立悻悻的說,一時間,所有人都六神無主了起來。這時,忽聽一陣汽車引擎聲傳來,李立等人馬上朝主席台望過去,隻見一吉普車匆匆在主席台前停下,一解放軍長官模樣的人跳下車子奔到主席台上,指著剛才負責宣判的人罵道:“你這是在幹嘛,你這是不分青紅皂白,難道你沒見台下群情洶湧嗎,趕緊將他們都放了,撤消剛才一切指控!”“是老吳!咱們有救了!”一聽這熟悉的國語口音,李立馬上跳了起來,第一個朝主席台狂奔而去,李誌等人緊隨其後。
到了主席台上,李立不由分說,對著負責審判的那人就是一記蔡李佛長槌,將他打得翻了幾個空翻滾到了台下。老吳見李立還要跳下台去繼續打,連忙製止他說:“別胡來,搞出人命可不是小事,趕緊去村口牌坊那邊救你父親才是...馬上坐我的車去!”說著拉李立上了車子,直奔村外的牌坊。
由於老吳的及時出現,李家大院總算躲過了這場凶劫。
李家大院裏,老吳帶著剛才的縣領導再三向李華近等人道歉,李華近歎氣說:“是禍躲不過,躲過不算禍呀,既逢凶化吉,也是咱們李家的造化了。”李立對老吳說:“這次真多虧你來得及時,否則我們做子女的真不知該如何自處才好,是了,你是如何得知情況並及時趕來的呢?”老吳說:“每次的批鬥都有地點和對象的,縣裏的事務安排日程裏都有記錄,我是因為知道軍隊要南下經過三家村,所以特意看了日程記錄,知道大事不妙,一大早就馬上趕過來了,不過來得還是晚了點點...”阿福苦著臉說:“要是早來點點就好了,你看我這膝蓋,”說著撩高了褲腿,露出了滲著血的膝蓋位置。“這些批鬥的招數也太陰毒了,真不知道你們哪裏學來的,讓我們跪玻璃碎,脖子上掛煤油燈,熏得老福頭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本來沒有哭,現在人家都以為我們在哭了,多丟臉呀!”老吳搖著頭說:“這些做法嘛,用來對付真正的土豪惡霸是很解恨的,不過用錯對象確實也夠遭人怨恨,事實上這一路的土改批鬥下來,我們確實冤枉過不少好人,事情做得太激進了就容易犯錯,看來我們要好好自我檢討一下才是了,否則新的人民政府會不得民心呀!”臨走前,老吳對李立等人補充了一句說:“你們在大圓嶺上的事跡我們是知道的,黨和人民政府不會忘記這一點。”
當天晚上,不知道是因為這一驚嚇還是什麼,李華近的病忽然重了起來,很快就到了彌留之際。病榻前,李華近對眾子女說:“其實,沒吃這幾顆子彈我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從早年剪辮子到現在,我也算活過了三個朝代,不短日子了,現在咱們李家還算是人丁興旺,看到這一點我就走得放心了,接下來你們該幹嘛還是要幹嘛,每個人活著都應該有自己的使命...”
對於渴望解放的大多數人來說,這一年的夏天是紅豔豔的黎明,但對李家大院的人來說,這紅豔豔裏卻被罩上了淡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