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紀川釋朝她輕微地含了含下巴,然後戲謔地上揚起嘴角,卻奇異般地對女生正色地說道,“喂,要不要和我去‘私奔’?”
不知道是不是聽錯了,總覺得窗外的晴空萬裏忽然滾過隱隱的躁動。
聽起來像是雷聲。
06
教室裏的廣播喇叭是教導主任在試音,各種聲調的“喂,喂……”,聽起來非常滑稽但是也很煩。
戴莫離厭煩地皺起眉頭,然後側過臉望向窗外。
其實隻是與平常並無差別的空曠的操場,但是卻逐漸看清了操場上的兩個身影。他的瞳孔在緩慢地收緊,嘴角邊也是莫名的晦澀。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呢。心髒裏麵空蕩蕩的,然後有凜冽的寒風驀地就吹了進來,並且在空曠的胸腔裏來回的穿梭湧動,血液仿佛都被一點一點地凍結,卻也說不上是如何的痛。連戴莫離自己都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但是當他看到操場上,易柏瞳坐在那個男生的車子上逐漸離開校園的時候,他卻不知該做何表情。
易柏瞳坐在紀川釋的車上,偶然間回過頭時,看見身後的教學樓在慢慢地消失於夕陽的盡頭。單車的車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而這個夏天也仿佛像特快列車一般呼啦啦地拉著長笛消失在自己的身後。
消失在身後了。
隻是當她的視線慢慢地掠過教學樓的每個窗戶的那一瞬,她清晰地看到了四樓的某個窗戶旁戴莫離的臉。由於距離很遠,所以隻能夠看到很小的一部分。
很小的一部分,戴莫離望著自己遠去的眼神,看到的隻是他的含義不明的眼神。
被他從遙遠的地方望過來。
那種被刻意拉長了的悲傷的目光。逐漸地變得更小,然後慢慢地消失掉。
易柏瞳低下眼睛,把臉慢慢地轉了回頭。她看向紀川釋的那仍舊屬於少年們特有的後背,以及從他的脖子上麵向後蕩過來的兩條項鏈。
南京鎖。
以及LYL。
被夕陽遍布的天空的盡頭似乎又有雷聲滾滾而過。晴朗的天空中的雷聲。
紀川釋騎著單車穿過市重點高中與技校之間的街道,穿過無數個紅綠燈的喧鬧的十字街口。
狹長的丹鳳眼在晃眼的夕陽中微微眯起。迎麵而來的是臨近夏末的一陣涼風。
教室裏的廣播喇叭裏麵終於傳來教導主任古板的聲音:“全校同學請注意,參加馬拉鬆比賽的同學請速到教導處報名。再播報一遍,參加馬拉鬆比賽的同學請速到教導處報名。”
戴莫離慢慢地將頭埋在雙臂裏,隻有眼睛露出來。很快地,他連眼睛也緊緊地閉上,額前有劉海滑了下來。
07
整個夏天會在龐大且壯烈的梅雨雷聲中變得安靜而又沉寂,就像是在空氣中浮動的小小的塵埃無聲無息。可是卻又覺得莫名的悲傷,毫無理由的悲傷。
因為知道在浩瀚的宇宙裏,那顆蔚藍色的星球總是徑自而孤單地旋轉著,沒有另一個星球陪伴在它的身旁。
悲傷就像是一個沙漏。任誰都無法阻止它的前行。
——可是你一定不知道。
——我與你之間的那種羈絆,絕對不可能單憑一句“呐,我喜歡你”就能詮釋完整的。
——不過,還是要想說給你聽。即使現在的你根本聽不到。
08
夕陽裏,餘暉將世界披上了一片幹燥的血紅。自行車隨意地倒在草叢裏,兩個車軲轆還在不停地緩慢轉動著。
這可以說是一個很少會有人來的地方。
荒草瘋長一片,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海洋。柔軟的,帶刺的,結滿了毛茸茸球狀花朵的各種雜草全部都鋪展開來,幾乎沒有留下絲毫空隙地占據了整個視野。而大片荒草的中央是一條已經被荒廢已久的鐵軌。上麵鏽跡斑斑,可是還是會感覺到這樣的鐵軌上麵也曾經有呼嘯而過的龐然大物。隻是如今它已經被淹沒在大片大片的荒草裏,以及荒草所掩蓋著的一個小湖。
易柏瞳坐在荒廢的鐵軌上麵眯著眼睛看遠處的高速鐵軌上,一條飛馳駛過的電車,強烈的轟鳴聲,連坐在這裏都能夠感覺到緊緊的壓迫感。
聽到身後傳來的雜草叢裏的腳步聲時,易柏瞳轉過身看到了紀川釋。
易舶瞳看著夕陽給麵前的男生鑲上了耀眼的金邊,金黃的睫毛在風中輕微地眨動。他蹲下身來,朝女生撇著嘴角笑了笑,說:“呐,這裏怎樣,是不是很符合‘私奔’的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