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just don’t love you no more.
——我隻是不能再多愛你一些。
而伊朵朵永遠不會看到的,是在車輛穿行的馬路那一邊,一直停留在那裏的少年。
他透過車輛與燈光遠遠望過來的目光,悲傷但卻溫柔地籠罩在女生的身上。他仿佛一直站在那裏,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方向。他隻是在望著她,沉默地望著她,直到眼睛裏有霧氣蔓延起來。
10
男生安靜地站在那裏,丁淺夏在他的身後隨著他的視線移動。她能夠感覺得到他在望著馬路對麵的那個女生的眼神時,所流露出的深沉並且厚重的無奈與溫柔。
是無奈與溫柔,或者,是無奈的溫柔。
丁淺夏慢慢地低下眼睛,一直沒有向男生問出口的話是,“呐,你是不是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呢。”
既然有的話,為什麼不去告白呢。
不試的話,連成功的可能性都沒有。
不試的話,將來絕對會後悔。
如果不試的話。
11
戴莫離發現自己換了地方就開始睡不著。準確地說,從一年前發生過那種事情之後他就已經有半夜做噩夢然後驚醒的習慣。可是今天晚上卻不同了。也許和換了睡覺的地方有關,也許和房間裏不同的氣味有關,他費了很長時間終於進入睡眠狀態之後卻做起了從未夢到過的夢。
夢很長很深,像是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夢裏墊著昏黃色的光,像是初中時教室外的走廊。玻璃窗折射出了刺痛眼的光亮,抬起手想要遮擋住眼睛的時候,恰巧有一隻蝴蝶從他的眼前飛了過去。他循著蝴蝶走,場景一跳,最後來到了一片麥田。像是被荒蕪已久的麥田,連蘆葦都在向天空的邊緣延伸著瘋長。
他開始在麥田中穿梭,沒有目的地向前走著,腳下的兩邊都是嘩啦嘩啦的風吹過麥田所發出的聲響。
沒有盡頭。
不知該走向哪兒。
突然之間就茫然無措。突然之間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直到他開始驚慌,因為無論怎樣都走不到終點。就像是有人在拿著一個線團反複地纏繞著,從始纏繞到終,再從終纏繞到始,永遠都沒有休止的線團,好像要永遠地走下去,直到死亡。
蝴蝶越飛越遠,戴莫離因跟不上它的腳步而焦急起來。他在內心深處大喊著:“——別走……別走啊!等等我!”
“——等等我!”
“——拜托等等我!”
甚至急得從夢裏哭醒過來。
完全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焦急,仿佛那隻蝴蝶代表什麼其他的不明的含義一般。可是他沒有追得上它,所以心裏害怕得恐慌,以至於從夢裏猛地睜開了眼睛,驚恐地大叫一聲掀開被子直起了身體。
黑暗中,跳躍著銀色光芒的淚水已經流淌過了太陽穴。同他下巴上的水鑽銀釘相映相輝。
他伸出雙手撐住額頭劇烈地喘著粗氣。
沒有任何意義的夢,卻使他害怕得哭了出來。並且能夠深刻而又清楚地記得自己在夢裏大喊的那一聲“拜托等等我”。
他低下頭,緊緊地皺著眉,略微開啟嘴唇,輕聲地重複出來:
“……拜托……等等我……”
這一次,喉嚨沒有被堅硬且尖銳的物體所卡住。所以聲音便不知不覺地順著聲帶滑了出來。
是聲音回來了麼?
原來已經回來了啊!
12
易柏瞳蜷縮在被子裏熟睡。她隱約聽到隔壁的房間裏傳來的哭聲,呐喊一般的哭聲。接著是長時間的一段沉寂,就當她以為結束的時候,隔壁的房間裏又突然傳出了撕扯紙張一般的劇烈聲響。易柏瞳再次被這樣的聲音驚醒,她猛地從被子裏跳起身,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她迅速地穿上拖鞋跑出了房間。
聲音的確是從戴莫離的房間裏傳出來的。而且那聲音不止驚動了自己,連父親和戴蘇妍的那個房間裏都亮起了燈。易柏瞳頓時感到莫名的緊張與害怕,她伸出手砰砰砰地去敲戴莫離的房門,敲了很久都沒有人回應她,隻有持續不斷的劇烈響動聲從裏麵傳出。
最後,是易柏瞳打開了客廳的燈,然後跑去櫃子裏麵找戴莫離房間的鑰匙。
易柏瞳顫抖著手指將鑰匙插進了鎖孔裏,喀嚓一聲,房門被用力地推開了。
黑暗的房間裏沒有多餘的光線,僅僅隻有從客廳裏滲進來的白熾燈的亮光。
易柏瞳的腳踩在滿地的畫紙上,全部都是已經被撕成了碎片的畫紙。她俯身拾起一角來,上麵畫著的是一個女生的背影,因為光線太暗,所以完全分辨不出那個背影是誰。
坐在角落裏的戴莫離,雙手仍舊在不停地撕著畫紙,他的眼角旁還殘留著淡淡的淚痕,眉頭緊皺著,能夠清楚地看到他臉上所流露出的憤怒與痛苦。
“……”易柏瞳睜圓了眼睛,她用一種錯愕而又慌亂的表情注視著撕扯著畫紙的戴莫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