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棄了生命,知覺,所有的一切;而他,同樣放棄了名利,事業,隻為擁有她。
林默忽然覺得很難受,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加快速度往心髒湧去,胸口像是堵著什麼東西,讓她喘不過氣來。她一張嘴,一口鮮血從嘴裏噴出,緊接著是第二口,第三口……
坐在她身後的柏雨澤,聽完她訴說的那一刹那,感覺身體裏有某種東西死去,痛不欲生。
他完全沒有想到,蘇楠,Secret,他們都沒有想到,林默竟然就是鍾雅慧,江睿念念不忘的初戀女友。
難怪,他們會互相吸引,難怪,他們都無法控製自己。他們深深地相愛,卻因為命運的捉弄,互相折磨。
他站起來,竟沒有了抬步的力氣。他要走過去,走到林默身邊,告訴她,她真的好傻,好傻,把所有的不幸都歸結到自己身上,不停地折磨自己減輕罪孽。她那麼聰明的人,為什麼會這樣想不開呢?
忽然,他覺得林默有些不對勁,看見她的身體不停地抽搐著。
他慌忙跑過去,發現有暗黑色的液體灑在地上、床上、她的身上,而她的嘴邊還在源源不斷地溢出來。
“林默,林默,你怎麼了?”他一把抱起她,大聲喊。
章韻從外麵衝進來,打開燈,看見到處是血的場景嚇了一大跳,“怎麼了?她怎麼了?”
柏雨澤心慌地搖搖頭,提醒她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然後繼續喊著林默的名字。
林默像是聽到了柏雨澤的聲音,動了動眼珠,吃力地睜開眼。
她看著他,突然笑了。這個笑容是他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見過的,帶著少女般的純真,還有那麼純粹的幸福,聲音輕不可聞。
“媽媽說,有秘密的人……不可以上天堂,我說出來了,是不是……是不是可以去天堂和他們相聚?”
“不,不會的,你不會……”那個“死”字卡在喉嚨裏,就是吐不出來。他好害怕,好害怕他一說出來,就會成為現實。
“Evan……”林默輕輕地喚著這個名字,伸手想要撫摸柏雨澤的臉。
柏雨澤猛然一驚,一邊從口袋裏翻手機,一邊大聲對她說:“我打電話給江睿,我打電話給他,他愛你,他一直都愛你,所以你不可以有事!”
該死,他的手機竟然沒電了。
林默已經完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眼中隻有飛快蠕動的嘴唇。
她感覺到江睿的唇輕輕地吻著她,嘴裏含糊不清地說著:“慧兒,我愛你,永遠。”
她微笑著,閉上了眼,在心裏回應:“Evan,我也愛你,永遠。”
天已經完全亮了,江睿和蘇楠也已經到了上海,車正往林默的住處駛去。
江睿的手機突然響了,他馬上拿起來,發現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疑惑地接聽,手機裏傳來尖銳刺耳的急救車的警笛聲,還有柏雨澤抑製不住的哭聲。
“江睿,你快來,華山醫院,快一點,林默出事了。”
猶如被雷擊中,手機從手裏滑落。
林默出事了,她出事了,她真的出事了?江睿的眼前已經變得血紅一片,靈魂幾乎脫離了身體。
救護車的警笛一路呼嘯著開往醫院,柏雨澤放下手中的電話遞還給章韻,緊緊地抓住林默的手。
他好害怕,恐懼就像一隻強壯的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令他無法呼吸。
雙手還殘留著林默吐出來的鮮血,鮮紅的顏色就好像一朵豔麗的玫瑰,已經用盡了綻放的力量,正慢慢枯萎。
她不會有事的,她不會,她不會那麼殘忍地讓他再一次體會這種絕望到快死掉的噩夢。
“江睿正趕過來,你馬上就能看到他了,你一定要堅持住,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他啞著聲音哽咽,一旁的章韻已經泣不成聲。
醫生一刻不停地在急救,躺在擔架床上的林默絲毫沒有反應,原本還有些溫度的手正在慢慢變冷。
救護車開進醫院,正巧蘇楠的車也剛停下來。
江睿看到救護車上跳下來兩名醫護人員,抬下一副擔架,固定在移動床上,向搶救室疾跑。接著,他看見柏雨澤跳下救護車,身後還跟著一名女子。
江睿顫抖著手半天打不開車門,最後在蘇楠的幫助下才將車門打開。
他跳下車,向急診室方向踉蹌著跑去,途中跌倒過好幾次,他顧不上疼痛,爬起來繼續跑。
可還是晚了一步,當他跑到急診室門口,已經被關在了門外。
“到底怎麼回事?一直聯絡不到你們,小默怎麼會出事?”蘇楠拉著柏雨澤焦急地問。
“林默她服用了過量的麥普替林。”章韻很內疚,她竟然沒有發現林默的異常,如果不是柏雨澤陪著林默,那她就是間接害死林默的凶手。
蘇楠對藥物不明白,滿眼的疑問。
柏雨澤深呼吸一口,解釋給她聽:“麥普替林是抗抑鬱的藥,林默的抑鬱症很嚴重,這位是她的心理醫生。”
蘇楠整個人呆住了。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林默怎麼會和抑鬱症扯上關係。林默的性格一直很冷靜很沉穩,從來沒看見過她有什麼異常的反應。
是因為遭受的那場變故嗎?一天之內,生命中最愛的人都離開了,所以才會得這個精神上的疾病?
她還自認為是林默最好的朋友,原來她什麼都不知道,卻那麼心安理得地接受林默的照顧,甚至還要搶她最愛的人。蘇楠無法承受這個解釋,全身的力氣被抽走,背靠著牆壁,眼淚不停地落下來。
他們的對話江睿什麼都沒聽見,他拚命地拍打搶救室的門,想要進去,想要陪在林默身邊,他已經錯過了8年陪在她身邊的時間,他無法忍受,哪怕隻有一秒。
門被打開,一個醫生從裏麵出來,看見江睿狼狽的樣子沒好氣地責備:“幹什麼?家屬在外麵等,耽誤搶救怎麼辦?”
江睿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他隻是拚了命地想要擠進那扇門,想要待在林默身邊。
章韻和蘇楠一起去拉他,都沒有用,他力大無比,就連堵在門口的醫生都快抵擋不住了。
“趙叔叔,求您讓他進去吧,有他在,林默會比較有求生的欲望。”柏雨澤認出這個急救的醫生正巧是朋友的父親,忙走過去幫江睿求情。
趙醫生看了眼已經淚流滿麵的柏雨澤,又看了看幾乎瘋狂的江睿,身體慢慢側了過來。江睿根本沒有收力,猛地一下跌進了搶救室。
他看到她了,他的慧兒,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愛人。
她躺在病床上,臉上戴著呼吸機,身上插著許多管子,手臂上紮著針,長長的輸液管正一滴一滴將藥液輸送進她的血管。她的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角還掛著那個幸福的微笑。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走過去,跌坐在地上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抓住,生怕一放鬆她就會突然消失不見。他的身邊是緊張忙碌的醫生護士,看到失魂落魄的他愣了一下,但絲毫沒有放慢急救的動作。
“血壓正在下降,心跳緩慢……”
“打強心劑……”
“不好了,心跳停止,血壓為零……”
“準備電擊……把他拉開。”負責急救的趙醫生指了指江睿,幾個年輕的實習醫生馬上上去拉扯他,可是都不能讓他放開林默的手。
“你想讓她死嗎?”趙醫生彎腰一把拽住他胸口的衣服。
江睿渾身一顫,慌忙放開手,被實習醫生拉到一邊,死死地被壓靠在牆壁上。他眼睜睜地看著趙醫生將電擊板按向林默的胸口,再抬起來,林默的上身隨著劇烈電擊而離開病床,再重重地摔下去。
血壓和心跳還是沒有反應,監測儀上仍舊一條直線,發出刺耳的聲音。
趙醫生加大電力,又連著試了好幾次,還是沒有改變這個狀況。他歎了口氣,將電擊板交給身邊的助手,遺憾地對護士說:“記錄死亡時間吧!”然後轉身拉去口罩,向外走。
護士開始拔掉插在林默身上的各種各樣的管子。
“為什麼不救她?為什麼不救了?”江睿猛地掙脫開拉住他的實習醫生們,撲過去阻擋護士的動作。
她不會死的,她怎麼可能會死?他的慧兒不會死。
他俯身抱著林默痛哭出聲。
“慧兒,你醒過來,對不起,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你不可以這樣懲罰你自己,不可以這樣懲罰我。”
“江先生,別這樣,她已經去世了,別讓她走得不安心。”護士認出他是Secret的江睿,小心地在一旁勸慰,心裏不斷地猜測兩人的關係。
江睿聽了她的話竟然停止了哭泣,雖然淚水還是不停地從眼眶中跌落下來。他看著林默,突然笑了一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溫柔地對毫無生氣的她說:“乖,別怕,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