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時間說長不長,幾人心中有數,卻從不說破。
司命這次改得倒用心,胡源此病下來,痛苦時不多,若不是日漸消瘦,常惹風寒,也與一般人無二,依舊去說音樓教琴。
狗血的是太師府的兄弟姐妹得了消息之後,倒是來往頻繁了些,每每看到他們對胡源抹眼淚訴衷腸的場景,草草又恨不得將司命掐死。
轉瞬已是來年春日,命格簿子末頁上的那一句未寫具體日子。草草常常半夜坐起,看著月斜日上,難以入眠。
胡源最後一次去說音樓授課,歸來時帶了個醉醺醺的白發老頭,朝著草草笑道:“看我帶了何人來。”
此人京中之人無所不知,草草自是曉得。
他名作漱山先生。當初胡源送她的那副汝河圖,正是這位畫師的爺爺所作,不過傳聞這人畫藝一絕,比其父親祖父更勝一籌。
“漱山先生。”草草淺笑行禮。
“這位是……仲琴仙!?”漱山眯起渾濁熏醉的眼,欲將不遠處站在長廊之中的女子看個清楚。
胡源笑道:“正是夫人。”
“哈哈哈,仲琴仙……果然是仙人啊!容顏不老,美人至斯。”
“漱山先生,那我們那個賭……”
“老夫輸了,心服口服!我畫!拿紙筆拿紙筆!”漱山一時酒醒半分,被胡源扶著進了大廳之中。
胡秉麻利備好紙筆,鋪在桌上。漱山朝他又討了兩壺酒,一屁股坐在主座上喝了起來。
“夫君,你和漱山先生打了什麼賭。”
胡源笑而不答,倒是漱山粗著嗓門道:“今日老夫在街頭賣一副瑤池仙女圖,有個不識相的後輩偏說老夫此畫……俗!”
胡源忙低頭作揖:“是在下唐突無禮,實在是久請先生不動。”
“哈哈,無妨無妨!仲琴仙就說說罷,這仙境當是如何模樣。”
草草詫異:“什麼?”
胡源道:“隻是想讓漱山先生作一長留山圖罷了。”
草草不知胡源為何如此,不過現在隻要是他想做之事,她都盡力滿足。
“即是夫君意思,我細細與漱山先生說說,先生隨意作畫即是。”
草草在長留山所留時間不多,不過她過目不忘,所行之處一花一木皆記得清楚。漱山初聽她說時漫不經心,而後越聽越奇,兩眼異光閃爍,提筆就畫了出來。
“銜珩殿西南方是尊上的琴室,琴室為木造,看來毫不起眼。四周種著成片的香草,亂糟糟毫無章法,卻是奇人所植,四季香味不同,尊上若不在大殿看奏折,必定是在此處看……書。”草草忍俊不禁,旋即指著園中槭樹下的一堆新冒的香草:“就是那些草,漱山先生照著畫便是。”
“哦……仙草仙草,老夫要瞅瞅!”漱山丟下筆,背著手走出大廳。
草草笑看他半醉半醒的模樣,轉眼與胡源四目相望,胡源眸色深濃,眼底閃著點點細碎的光。
“原來是這些香草。”
草草斂下目光,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是啊,想你定是喜歡的吧,下界之時特意打了些種子。”
“謝謝,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