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少爺。”
聲音來自另一邊,仲錦書轉過頭去,果然是方才那個小姑娘,她高高抬起手將一小葫蘆的水遞給他。
仲錦書趕緊將葫蘆接下,送到乳娘的嘴旁邊,乳娘飲了數口,閉著眼喘著粗氣。仲錦書待她喝夠了,將剩下的半葫蘆一飲而盡。
“謝謝你。”仲錦書將葫蘆還給她。
“沒事。”小姑娘說完,又從懷中取出兩個拳頭大的饅頭,揚起手來遞給他:“觀中到處都睡著官兵還有難民,你的家人隻剩下你一個小孩和你的乳娘一個女人了,我隻能偷來這麼多東西,其他人我幫不上忙。”
仲錦書接過冰冷得發硬的饅頭,將它們全部給了乳娘,乳娘流著淚掰下一半,將剩下的全部還給了仲錦書:“錦書,你吃吧。”
錦書不做聲,將剩下的全部放在自己的懷中。良久,他看著小女孩沙啞著聲音道:“我姓仲,名錦書,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草草。”小姑娘認認真真說。
“嗯,我記下了。”
“他們會將你帶到什麼地方?你會死嗎?”
錦書蒼白的臉上顯出一些笑意:“我不會死的。”
“嗯,這個饅頭我好不容易才偷到的,你一定要活下來。”
“隻要我活著,我一定回來找你。你姓什麼,家住在何處?”
“我就住在這個道觀裏,我沒有姓,師兄師弟們都不願我跟他們姓一塊兒。”草草說著說著便撅起了嘴。
“那你可以跟我姓。”錦書頓了頓,想到自己現在還是個被押解的犯人,又加了一句:“隻要你願意。”
“好哇!那我以後就叫仲草草了吧?種草草種草草,真好聽。”
仲錦書猶豫了一會,伸手摸了摸她亂糟糟的兩個小髻,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你快回去吧,被官兵看到了就不好了。”
“嗯,明天早上我來看你。”草草說了這句話又像個靈巧的小貓一樣跑走了。
第二天,押解犯人的車隊即將出發,怒發衝冠的小老道兒揪著草草的耳朵衝到大門前。
“死丫頭,竟敢偷東西,給我跪著。”
仲錦書嗖的站起身,遠遠看著門前抱著腦袋挨了幾記浮塵的草草,他剛想出聲,卻被乳娘拉住了手臂。
“少爺,不要說話,不然這個丫頭就不僅僅是偷東西的罪過了。”
仲錦書嘴張了張,最終隻能遠遠看著。
草草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仰起頭對著他做了個若無其事的鬼臉,隨後燦爛一笑。仲錦書看著這個身穿灰色土布衣衫的小姑娘,頭上依舊紮著兩個亂糟糟的發髻,平淡無奇的麵貌,隻有一雙眼睛如星辰般絢爛。他要將這張臉永遠記下,隻要他活下來,一定要回來找她。
車隊開始前進,道觀的門越來越遠。草草對著遠去的男孩張了張口,仲錦書反複琢磨著那幾個口型,念出了她最後這句道別的話。
“再見,仲錦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