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點的時候,我準備送小小回去,但自己頭重腳輕的,無論如何也站不起來了。這一晚,小小沒有回去,恍惚中我覺得她一直在身邊陪著我,照顧我。我迷糊中喊她的名字,總是能聽見他回應我。我還記得她給我倒過幾杯熱水,還聽見她發出幾聲微乎其微的歎息。後來,我怎麼喊她,她都不應,我急得都快要哭了起來。直到小小將一片藥丸喂到我嘴裏的時候,我才安心,原來她剛才出去給我買藥了。
早上醒來時,我看見坐在我床邊的不是小小,而是王月。她笑臉迷離地望著我說:“我說白亮,你身體怎麼這麼脆弱啊?連個女孩子都不如啊。”
我苦笑著問她小小呢。她說小小今天上午有節選修課,去上課了,所以她替小小來照看一下我。
我渾身都是汗,估計是吃了藥的原因。口中有些發苦,但頭痛好多了。我說我沒事了,謝謝你啊。
王月伸手在我頭上靠了靠,嬉笑著說:“嗯,是沒那麼燙了,也沒那麼白癡了。”
我正要再說些感激的話,哪想她又突然冒出一句:“估計是死不了了。”我聽了,差點就暈死過去。
過了會兒,王月給我倒了一杯熱水,然後拿起手提包準備離開。
我說:“你再坐會吧。”
她說:“不坐了,回去要看書。”
我想勸她留下來,但一想到小小就沒再留她,等她走後,我起身獨自走進了浴室。
洗完澡出來後,發現我放在椅子上的髒衣服都已經洗幹淨了。
我給王月發短信說:“謝謝你啊,謝謝你幫我把衣服給洗了。”
王月發了個驚歎號過來,說:“不用謝我,是小小昨晚給你洗的。本小姐從小到大從來沒幫人洗過衣服。”
看完短信,我隻覺得心裏有些發酸。
(65)
王月最近一直有意無意地約我見麵,每次見麵她總是和小小一起。但每每約會才進行了一小半,她總能找到各種離開的借口。其實我很清楚她的用意,她是想讓我和小小單獨相處。我覺得王月理應是個戀愛經驗豐富的女孩。
有一天晚上,我又用一種特愚笨的方式向小小提出要求,希望她能夠做我的女朋友,但她婉言拒絕,一如既往。我一衝動就去抱她,她掙紮著跑開,沒有回出租屋,而是跑回了學校的宿舍,躲著不肯見我。
王月知道後,在電話那邊呼呼地喘氣。後來她買了一大束玫瑰跑過來塞給我說:“白亮,你個死呆子,今晚你別回去了,抱著花在小小樓下站一晚上吧。我相信小小不會那麼絕情的,她的心柔軟著呢。我可了解她,她心裏是喜歡你的,隻是有一種東西在作怪,禁錮著她,讓她難以定奪罷了。”說完,她就如同幽靈一般飄走了。
我猶豫再三,還真是抱著玫瑰到小小宿舍樓下站了一晚。整個晚上,我都在寒風中撥打著小小的電話。開始,小小一直不肯接,後來電話接通了,她話語淒涼而決絕,她說:“哥,你回去吧。我今天很累了,誰都不想見。”她說這些話時,樓上不停的有女生朝樓下故意高聲怪叫,幾乎大半個校園都能聽到。還有人惡作劇地扔給我紙飛機和一些破舊的女性內衣,甚至有人往我身上潑水,但我就一直那麼站著。冷風將我的心吹痛,一陣又一陣,我的心情從來沒有那般沮喪。
等女生宿舍樓熄燈後,我看見小小輕輕地拉開窗簾隔著夜色看我。夜燈朦朧,我看不見她的表情,但我似乎聽見她在小聲對我說話,溫柔而感傷。
夜色慢慢退去,晨曦初上,校園一片清冷,小小穿著睡衣從宿舍中跑了出來。當時我睜著朦朧的眼睛,看見小小的表情疲憊而憂傷。她向我奔了過來,撲進了我的懷裏,忍不住哭了起來,哭聲很小,很溫柔。
我說:“你哭吧,大聲地哭出來吧。”
但小小哭聲卻越來越小,直至無聲。等她安靜下來了,她說:“哥……”然後我們就陷入了沉默中。
我和小小戀愛了。
我們時常會穿著拖鞋一起出沒在食堂裏,或者電影院裏,心情好時會拉著手在北京明亮的陽光下奔跑,在落葉變成紅色的季節裏追風箏、拾掉落在街角的葉片。有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像是一對純真快樂而不知憂愁的孩子。
我想小小似乎已經擺脫了那些陰霾的日子,但王月卻憂鬱了起來。她開始故意疏遠我們,好像是要從我們的生活裏消失,從此不肯再相見。
……
(66)
周三的晚上,雷雨給我打來電話,他用一種特興奮的口吻告訴我,他說:“白亮,我要和了了結婚了。”
我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雷雨說:“白亮,謝謝你。”
我說:“謝什麼?”
雷雨說:“謝謝訂婚那晚,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我並沒有為你做過什麼,隻是請記得兌現你的諾言,要對了了好一點。”我不屑地回應他。
雷雨不假思索地說:“我會的。”
掛掉雷雨的電話,我的心情無法平靜。當時小小在我旁邊的床上睡著了,我輕輕地打開筆記本電腦,打開了張了了的網絡博客,隻見她的博客上寫了這麼一篇日誌“當愛已成為往事”。這篇日誌不再像以往的文字那樣充滿怨恨,而是很平淡地說:“如果恨一個人,那表示還未曾忘記他,甚至還依然愛著他。Jay,我已經不恨你了,請你原諒,我真的已經不再那麼恨你了!”
Jay是她曾經為我取的英文名字。
盯著電腦屏幕,靜靜地待了很久,某一刹那間,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湧了出來。我知道我永遠也不能告知她,我背叛她的真相,於是隻能在心裏默默地說道:“幸福……了了,你千萬要幸福!”
不知什麼時候,有人輕聲叫了我一聲“哥!”我回過頭來,隻見小小穿著睡衣站在我的身後,睡眼朦朧地望著我。我看見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笑意盈盈而帶著傷。
她說:“哥,你怎麼哭了?你不要哭了。”說著她就用柔軟而纖細的小手幫我擦拭眼淚。
後來她摟著我的脖子,一字一字地說:“哥,將來我一定要嫁給你,我要給你生好多好多的孩子。”
她說這些話時,還給我們那些遙不可及的孩子取了許多有趣的名字,並富有詩意地說了些溫柔令人慰藉的話:
“哥,期待有一天,
我們就坐在窗前,
看著我們的小女兒在鋼琴邊彈奏,
而我們的兒子就依著一角藍天,
靜靜地聽,我們給他講我們過去的故事……”
聽到這些話時,我就覺得特別溫暖,這讓我想起了大連海邊孩子們手中的風車。那些風車紅的綠的,在陽光下很漂亮,而海風吹過來,就如情人的懷抱。
和小小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喜歡說一些開心的話逗我,讓我也開心起來。有時候還會趁我睡著時給我化妝,把我的眼睛化得和女孩子一樣,很漂亮。不過要是我不小心得罪她了,她就會趁我睡著後給我畫一對青窩眼,讓我變成一隻大熊貓。第二天起床刷牙時,我準會被嚇得將牙刷牙缸一起扔掉。
(67)
雷雨和張了了結婚的那一天,我獨自一個人去參加他們的婚禮。
婚禮上,張了了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想起過去我們在輝夕裏相擁看風景的情景,我的心都碎了。
這次張了了沒有喝醉,而我卻醉了。
婚禮結束後,我一個人在北京深藍的夜色裏胡亂地走。每走一小步,搖搖晃晃地就忍不住回過頭去看。我總覺得張了了就在背後喊我,流著淚問我:白亮,你還愛我嗎?
因為醉酒的原因,後來我實在走不動,腿一軟,就躺在地鐵口睡著了。等醒來後,卻發現自己睡在了小小的房間裏,甜膩的香味充盈在我的周圍,感覺好溫暖,像是躺在外婆的搖籃裏。
王月也在,她見我醒後,把我臭罵了一通,問我幹嗎要喝那麼多酒。
我有點鬱悶,和王月嘀咕了幾句,她就推了一把我的頭,氣衝衝地走了。
王月走後,小小說:“哥,你不應該那樣說王月的。今天王月拉著我,打車沿著地鐵線,一個地鐵口一個地鐵口地找你,找了大半個晚上才把你找到的。”
我出行不是坐地鐵就是打車,很少坐公交車的,她們都知道。所以我猜她們見我很晚沒回來,打我手機也打不通,就沿著地鐵線去找我了。
夜裏,我腦中除了張了了的影子外,王月那特驕傲的樣子竟然也不時從腦中滑過。
(68)
時間慢慢地逝去,帶走的是我的青春年華。
王月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兼職模特了,不少平麵媒體上、車展上都能夠見到她的身影。很多人都認為她正在成功的道路上向前奔跑,羨慕她,嫉妒她,但她似乎並不快樂。她漸漸地開始抽煙酗酒,穿一些暴露而誇張的衣服,舉止也輕佻起來。
我和小小都勸過她,希望她能夠回到從前。但她總是笑我們,說我們幼稚,不過有時候她又特向往我們純淨的生活姿態。她說她發現擁有的越多,離夢想越近時,卻越寂寞。至於為什麼,不可得知。
關於王月,我對她的理解一直有別於張了了和小小。從第一印象來說,張了了是大大咧咧有些豪放的,小小是溫順內秀而柔情的,而王月則是盛氣淩人而孤傲的。
記得每次和小小一起出門遊玩時,小小都是盡可能地照顧好自己,極不願意去煩擾我。而王月則不同,隻要和她單獨在一起,她總是要我給她背手提包。所以有一次和她單獨去頤和園玩時,我就自己也背個書包,她讓我幫她拿手提包的時候,我就指指自己背上的書包告訴她,我的負擔也挺重的。
王月嘟著嘴有些不高興,走了一段路程後就說要和我換著包背。
我沒有理由拒絕她,就答應了。
又走了一段路程後,王月又要和我換回包背。她的手提包不比我的書包小,也挺有分量的。於是我們又換了回來。但背著書包,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感覺越來越重,累得我直喘氣,後來我打開書包一看,原來王月趁我不注意時,在我的書包裏放了兩塊磚頭。
王月在我眼裏是個“壞”孩子,而在他們老師的眼裏,也是個不聽話的學生。記得一次,我陪王月去上課。老師是男的,講課很嚴肅死板,很多學生都開始不耐煩起來,有的看小說,有的睡覺。課上了一半,教室裏已經是鼾聲大作。王月突然站起來,向老師拋個曖昧的眼神,大聲說:“老師,我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