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畢業》
作者:第七種可能
潮濕的霧氣已經把操場罩得嚴嚴實實,旁邊的大榕樹仿佛不習慣這種沐浴,低垂著枝葉。連往日在枝頭歡吟的麻雀也躲得無影無蹤。原本該鬧騰的校園此時卻浸入一片無盡的靜寂,好像在配合我的心情。某天,我突然意識到,我將要畢業了,該告別天真懵懂的校園了。那一刻我好奇過,傷感過,也回憶過。十二年了,在這一段漫長又短暫的時光裏,經曆過多少悲傷與歡樂,一幕幕的往事都裹著青澀的校園氣息在腦子裏重播,那種是眼淚與笑聲交織在一起,以及對時光一去不複返的遺憾。
時間一再的倒退,回到那一張張還帶著稚氣流著鼻涕的臉上,那時候拜金主義還未能腐蝕我們,於是那一雙雙黑亮的兩眸裏寫滿的除了機靈還有單純。印象中小學的男生的校服永遠都要比女生的校服髒一些,並不是我們的媽媽不愛幹淨,隻是頑皮的小男生總是能在任何一個角落裏撒野玩耍,所以校服上總會印著油漬口水漬和泥土。我的同桌是一個有著幹淨校服的女生。當時間把記憶中稚氣的臉都變得模糊的時候,我卻仍能記得我小學同桌的模樣,她長得有如《功夫》電影裏的女配角一樣白和清純。小學的我不懂得憐香惜玉,總覺得男生對女生粗魯一點是一種流行趨勢。於是經常和其他流著鼻涕的小男生一起欺負我可愛的同桌。當同桌哭著鼻子說我要告訴老師告訴媽媽時,我還一副有恃無恐的表情說,膽小鬼,小氣鬼,去告呀,我不怕你!而後果也往往是被年輕的女班主任老師叫到辦公室挨一頓批。小時候最大的恥辱莫過於此。於是原先和我一起欺負小女生的哥們會圍在辦公室門口發出好奇和嘲諷的笑聲。小學的時光填滿的是無盡的童稚和對陌生事物的好奇。
小學六年級時換了一個凶神惡煞的老班主任。據說她是一個來自北京的高級教師。也許上輩子同學們都欠過她一筆可觀的債務,這輩子她要我們一次還清,又或者她對南方的孩子有種說不出的厭惡。總之她對我們極不友好,作業稍寫得不工整就會遭到毫不留情的辱罵,紀律稍不如意她就大發脾氣,呼風喚雨,作威作福。年幼無知的我們怎麼懂得維護自己的權益呢,我們隻是默默地忍耐她的所作所為。在這種環境下同學們循規蹈矩卻考不出令人滿意的成績,於是她就說原因是我們“智力低下”。時間也把那張老臉腐蝕得不成樣子,而她的形象卻在電視劇裏被反複播放--她長得像《還珠格格》裏的容嬤嬤。
小學畢業後我考進了一所並不出名的學校,可正是那段時光給我帶來最難以忘懷的甜美回憶。這本青春日記裏記載著我的初戀、恩師慈愛的微笑以及一群交往至今的鐵哥們。寫滿的盡是瘋狂和笑顏。
她是我的同班同學,雖然長得並不出眾,卻永遠掛著讓我感動的微笑,她可以大方地原諒我的惡作劇和鬼臉。是她讓我懂得女孩子不是用來欺負的,而是用來欣賞和疼愛的。於是我漸漸喜歡上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擁有這種奇妙的心情:激動、不安、興奮和緊張交織在一起,像在彈奏一首扣人心弦的曲子。每天都充滿了希望並快樂地活著。我在她麵前使出渾身解數,表現自己的不俗。和所有校園戀曲一樣,總要有一個浪漫的開頭去表白。可是我還是要不到希望的答案。女生好像總要比男生成熟一點,她歉意地說我們現在該以學習為首要任務,並謝謝我的欣賞。於是有段時間我真的認真學習了。隻是現在想起來,那不過是老套而婉轉的拒絕辭罷了。
那時侯的學習成績隻排在班裏的中間位子,屬於那種稍不留神就要包尾的“危險分子”。班主任老師把我們這些不安穩的調皮蟲拖到辦公室寫習題,還用一個組長的職位管住我。她總是皺著眉頭看我的成績和劣跡,最後又報以寬容的微笑。曾經我把她當作最知心的姐姐看待,把心事和煩惱都一股腦兒告訴她。托她的福,我的成績一直很穩定地保持著。
初中時我結識了一群最鐵的哥們,時常聚在一起講粗話和看漂亮女生。那時候最流氓的行為莫過於此。那些年學校種了稀稀疏疏的小芒果樹。南方溫暖的氣候讓整個夏天變得漫長又充滿了燦爛的生氣。小芒果樹往往沒到秋季就急著長出青澀的果實。於是稚氣未脫的男生們拿著球拍和掃帚衝到操場對尚未成熟的芒果一頓猛拍,一個個比拳頭小得多的青果子就這樣從樹上跌下來,髒的髒,傷的傷,隻有完整無缺的果子才會被放進兜裏。回到教室哥們幾個借來刀子把果肉切開來解饞。結果是酸掉牙齒的同學們惋惜地把吃不掉的果子扔進垃圾桶。剩下幾個稍俊美的果實逃過被丟棄的命運,被刻上漂亮的圖案,陳列在每一位同樣漂亮的女生桌上,於是整個教室飄著芒果誘人的香氣。那一年原本該碩果累累的秋季,操場上的果樹全都聚精會神地長葉子。皺紋滿麵的老園丁隻能弓著腰,邊打掃滿地的爛果子邊心疼地歎氣。為了這件事,校長還親自在樹幹上掛牌子。記得我們那一屆,操場的芒果樹上,沒有一個芒果能落單成熟下來。現在回想起來,操場上雀躍的身影依然清晰,那青澀的酸味兒仍徘徊在嘴裏。現在那樹兒該長高了,球拍和掃帚該夠不著了,青澀的果實也能不被騷擾地長大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