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而不去,迫而不應,感而不動,堅滯而不流,卷握而不散,是謂無為。
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是謂玄同。
步殺站立在茂密無邊的叢林中,淡漠幽暗如黑曜石般的眼中難得的露出了幾分疑惑。
他用指尖碰了碰握在手中的汲血刀刃,冰涼的金屬觸感上早已沒有了血液沸騰的灼熱。而掌心中剛剛割裂的傷口也消失地無影無蹤。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端木崖上那攝人心魄的薄暮金紅。為了衝破心中唯一的魔障,也為了突破先天無為的境界,他重新來到這個唯一在他心中留下畏懼與軟弱的地點。
汲血破刀,殘陽如血,當日如地獄般的畫麵一遍遍在他腦中回放,滿盈的內息開始沸騰,無法遏製的恐懼與殺意在心頭翻湧,他的意識漸漸脫離了意誌的掌控,直到他的掌心如烙印般滾燙,一道絢爛的白光瞬間奪走了他的意識。
等再度清醒,他已經莫名其妙在這深密的叢林中,到處都是高大的從所未見的樹木,樹根粗壯,枝幹繁茂,葉成針狀。黃昏微弱的光線透過枝葉間隙照射下來,映照出灌木叢生的地麵。
一陣風吹來,針葉樹發出沙沙的響聲,間或伴隨著輕微的灌木叢中活物竄動的聲音以及微弱的……屬於人的呼吸聲。
步殺皺了皺眉,收起汲血朝呼吸聲傳來的方向走去,一路驚起不少飛蟲、蛇蟻,卻沒有一個活物能靠近他半尺以內。
大概數息過後,步殺看著眼前的場景,瞳孔微微縮了縮。這世間能夠讓他驚訝動容的事太少太少,可眼前的場景,卻實實在在出乎了他的意料。
微弱的光線下,一個身高不足一米的孩子手握匕首靠坐在一土堆前,他的左臂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血液浸透了大半件衣服,比對起它幼小的身體,顯得那樣觸目驚心。
在他不遠處,躺著個身長一米有餘的野獸,形似野豬,此刻早已雙目翻白,頭部血液凝固,沒有半點生命氣息。
步殺的到來讓那受傷的孩子陡然警覺,猛地直起身轉頭望向他,寒芒森森的匕首牢牢握在手中,稚嫩蒼白的小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脆弱,但一雙眼睛卻沉穩鎮定,不見慌亂。
這是一個美到讓人窒息的小男孩,四五歲不到的年紀,五官尚未長開,於其它孩子頂多隻能說是可愛,可他卻是真正的精致秀美。
不是璀璨奪目的唯美,也不是鋒芒畢露的驚豔,而是一種仿佛能包容天地萬物的溫潤柔和,晶瑩剔透之美。
然而,步殺腦中對於美的概念和形容詞一向貧乏,哪怕小男孩的外貌再俊秀上幾分,也無法讓他動容。他更在意的反而是小男孩那難得一見的蔚藍眼眸,悠遠遼闊,猶如一望無垠的碧海藍天。
小男孩看了他半晌,見他始終沒有動作,忍不住輕聲開口道:“叔叔你是在COSPLAY嗎?”
步殺聞言,額角青筋不自覺地跳了跳,總覺得這種語調發音,有種該死的熟悉感。
“這是哪?”步殺冷聲問道。
小男孩愣了一下,看了看他的衣衫打扮,又看了看他腰間掛著的刀,喃喃道:“叔叔,我在這山裏迷路,已經走了好幾個鍾頭了,現在具體位置在哪,我也不清楚。”
步殺皺了皺眉,正要說話,突然眸光一寒,陡然俯身拎起小男孩,奪過他手中的刀淩空一斬。
隻聽“嗤——”一聲響,一條被砍成兩截的蛇掉落在地上,色彩斑斕的半截蛇身在土堆旁不住扭曲抖動。
小男孩看了地上讓人毛骨悚然的毒蛇一眼,本就因失血過多的小臉變得更加慘白,下意識地便伸出手牢牢抱住步殺的脖子,將腦袋埋在他脖頸間,身體無法遏製地輕微顫抖。
步殺砍完了蛇本想把剛拎起來的男孩丟開,可是緊緊靠在他懷中的幼小身體此刻一片冰涼,散發著濃重的血腥氣,還在強烈壓抑著恐懼帶來的顫抖,這讓他抓到男孩領口的手頓了頓,最後卻反而單手抱住男孩瘦弱的身體,冷冷道:“蛇已經死了。”
“嗯。”男孩把臉埋在他胸口,發出微弱地,仿佛帶著羞愧的低啞聲音,“我以前不怕蛇的。”
步殺完全沒領會男孩話裏的逞強和羞愧,淡淡道:“不怕就鬆手下去。”
男孩小小的身體微震,環在他脖子上的手鬆了鬆,卻又重新攀緊,聲音低若蚊蠅:“可是我現在受傷了。”
步殺還未答話,男孩突然抬起頭,湛藍的眼眸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注視步殺,輕聲道:“叔叔,我前幾天跟爸爸來這裏旅遊不小心迷路了,現在又受了傷,爸爸肯定急壞了……你能送我去最近的城鎮嗎?”
步殺看了一眼他受傷的後背,薄薄的奇怪衣服破了個口子,鮮血浸透了大片布料,幾乎看不出本來顏色。那破口的邊緣更是和裸露出來的傷口黏在一起,血肉模糊,顯得無比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