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很習慣能在溫暖的懷抱中醒來,整著他的手臂,在他親密的啄吻中,從迷蒙變得清醒。
“亦寒……?”我喃喃念了一聲,“什麼時辰了?雲顏有消息了嗎?”
抱住我的手僵了一下,我心裏咯噔一聲,正想起來,卻被猛地按進那個懷中,固定著動彈不得。
我渾身僵硬,從唇齒間硬擠出一個名字:“徐……冽?”
“你以為是誰?”徐冽一寸寸收緊手,有種憤怒透過手的力量化為疼痛傳遞過來,“你在我懷裏又叫著誰的名字?”
我使勁地掙紮,才能勉強伸出腦袋呼吸,發絲淩亂地貼在臉上,眉峰緊緊攏起,聲音冰冷:“徐冽,我喜歡叫誰是我的自由,你憑什麼管?“
“我是你丈夫!”徐冽失控地低吼,灼熱帶著酒氣和沉沉憤怒的聲音吐在我臉上。
我緊咬著牙,拚命地告訴自己不要憤怒,不要歇斯底裏,眼前這個隻是個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不值得為他生氣,不值得跟他辯駁:當初拋下我的你早已沒資格說這句話了。因為隻有無恨才是無愛,無情才是無心,我已經不愛他了……不愛了!不愛了!
“伽藍……伽藍……你別哭……”徐冽忽然放鬆了力道,心疼地用溫熱的手撫在我臉上,“是我的錯!伽藍,我不會再吼你了。”
我……隻有一種感覺,冰冷,渾身的血液都冰冷到要凝結了。我哭了嗎?我為什麼要哭?麵對這個我根本不在乎不愛的人,我為什麼要哭?
我掙紮著從他懷裏爬出來,像是躲避瘟疫一樣拚了命地遠離,徐冽被碰到傷口,悶哼了一聲鬆開手,“砰——”一聲響,我便從床上摔了下去。
“伽藍——!”徐冽大叫了一聲,緊接著,摔得頭暈的我手腕一緊,便被他拽了起來。
“放手!”我狠狠甩開他,感覺額頭有刺痛的感覺,溫熱的液體順著鬢角流下,又熱又腥。我不管不顧,一步步後退,直退到門邊,仿佛這樣就能遠離那魔魅的領域。我一下一下緩慢卻堅決地搖著頭,鮮血流淌到脖子上,滴落滴落:“徐冽……徐冽!你已不再愛我,我也不會再愛你,我們的執著,不過是為了過去那點虛幻的記憶。你我的情緣,早已在五月的那天斷了……”
“不是的!”徐冽大叫了一聲打斷我,我聽到他爬下床朝我走過來的聲音。心裏慌亂一片,隻想打開門快快離開,卻在手觸到把手前被他一把抓住。
“我已經不愛你了!”我用沙啞的聲音衝他喊,“你愛的也不是現在的我……”
“伽藍!聽我說!”徐冽一把扳住我的肩膀,固定住我顫抖掙紮的身體,衣袖極輕柔極輕柔地擦去我臉上的血,“你聽我說好不好?伽藍,這一天一夜,我想了很多,你說你變了,不再是從前的你;你說我隻是在你身上尋找從前那個林伽藍的影子。這一天一夜我一直在想你的話,可是卻得不到答案。直到……”
徐冽擦去了我臉上的血,卻沒有碰那傷口,而是不容抗拒地將我抱進懷裏,聲音沉穩而堅決:“直到剛剛醒來看到你就睡在我身邊。我忽然醒悟過來,伽藍,沒有找到你以前的六個月,我都是靠回憶支撐過來的;可是,找到你後,我的眼中全然隻有現在的你,冷漠的、憤怒的、顫抖的、神思恍惚的……我的滿腦子都是你,而不是你所謂虛幻的回憶。”
“伽藍,我喜歡你睡在我身邊的感覺,那像家一樣溫暖;我喜歡把你抱在懷裏,那像擁有了全世界。伽藍!我愛你,我愛得是全部的你,根本分不出現在過去。靈魂分裂也好,心機深沉也罷,我……心甘情願被你算計一輩子。”
“一輩子?”我低低地笑了,手指輕輕在木質的門上移動,發出輕微而刺耳的聲音,“徐冽,我的一輩子已經許給了別人。此生我絕不會負他。”
徐冽的身體一僵,緩緩放開了我,良久才問:“這個他……就是你口中的亦寒?”
我點了點頭,嘴角微微勾起。亦寒,光是想到他的名字,我就會忍不住微笑。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一生,我絕不會放開他的手,我好不容易才能牽住的手。
“你確定那是個真實的世界嗎?”徐冽忽然口吻有些冰冷地問我,“你確定不會有一朝醒來,發現那裏不過是夢一場嗎?”
我眉頭微皺,有些不悅,但終究沒有反駁。沒有經曆過的人隻能把它當一場夢,經曆過的人也很難說出自己的感受,正所謂夏蟲不可語冰。
微不可察的歎息聲自他口中吐出,徐冽牽著我的手拉我到床邊,給我額頭上的傷上藥。刺痛的感覺忽然變得鮮明,我發出嘶嘶的倒吸涼氣聲。
“我弄痛你了?”他緊張地問,然後又有些尷尬,“我……還是沒學會怎麼上藥。”
想起很久以前他粗手粗腳,又極度便扭地給我包紮手腕,忍不住輕笑。
“伽藍……”徐冽忽然恍惚的叫我,鼻息離得很近很近,唇上幾乎能感覺到熱燙的溫度。
我嚇了一跳,猛地往後一仰,怒道:“你幹什麼?”
“伽藍,別再騙你自己了。”徐冽的手撫上我的臉,熱燙的掌心竟和我的臉是一樣的溫度,“伽藍,你明明還愛我的,是嗎?”
“徐冽,”我愣了愣,避開他的手,怒極反笑,“徐冽,你究竟是聽不懂,還是太自信。我愛的是亦寒,風亦寒!”
“那你為什麼對我的吻有感覺?”徐冽輕柔,幾乎是帶著誘惑地緩緩問我,“為什麼我抱住你的時候,你總是先柔軟,然後才推開?為什麼我受傷你會守著我?伽藍……你自己的心,你自己最清楚,就算你能騙得了任何人,又能騙你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