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緩慢地行走,在即將到達門口時,猝然轉身,淩厲卻誠摯的眼神一一掃過眾人:“能說的我秦洛都說了。不知各位的打算又是如何?”
他們的眼神相互交流著,猶豫漸漸轉為患得患失的計較。終於,有一人躬身道:“請問大人,一旦脫離金耀,大人有何打算?”
來了!我心道,一旦保證了親人的平安,那麼計算得失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不過,這也無可厚非,換做我,這種時候也會先考慮這些。
我笑笑,成竹在胸:“十日之內,紫都必是我囊中物。雲博可信?”
議事廳中持續了長時間的靜寂,我以心跳為表,默默數著這冗長的抉擇時間。在我數到一百一十六的時候……終於,有一個人跪了下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
他們齊聲高喊:“我等願追隨神子大人,赤誠效忠,至死不悔!”
走出議事廳,我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這種正規地軍事會議真是累啊!以後定要把秦離培養成能獨當一麵的大將,不過……得先狠狠懲罰他一頓再說。居然有膽和李叔騙我雲顏死了!
正當我邊走邊不露聲色地思索時,那個被我稱作雲博的將領忽然追上我,在我耳畔壓低了聲音問:“大人果真要放那七萬士兵回金耀嗎?這豈非是放虎歸山?”
我怔了怔,抬頭直視著他年輕又充滿野心的臉,淡淡問道:“那麼依雲博的意思又該如何?”
他四處看了看,微側了身擋住所有能投射到的視線,做了個殺的手勢。
我低下頭看著那隻布滿老繭,一看就是飽經風霜的手良久,才歎息道:“抱歉,我……做不到。”無視他錯愕的表情,我緩緩掠過他往前走。
對這些已經決定誓死效忠我的將領來說,他們關心的是我的成敗。他們提出這樣斬草除根的建議沒有錯,他們忘記除了他們自己,底下的士兵也有家屬也沒有什麼值得責怪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是中華大陸上用千百年的沉重曆史萃取出來的至理。它用血淋淋的事實講述著成王敗寇的殘酷和血腥。
當初,我既然選擇了走上從政和領軍這條路,就很清楚,雙手沾血是必然的事實。
我不是沒有眼睜睜看著殺戮發生過,我不是沒有指揮千軍萬馬浴血奮戰過,我不是沒有為了某些利益犧牲掉無關的人過,可是,這樣赤裸裸的沒有任何真實意義的殘殺,我真的做不到。
走過拐角的時候,不意外地看到韓絕雙手環胸靠在牆上,用深沉地目光凝視著我:“你放走那七萬士兵,他們不會領你的情。你讓我解救那些士兵的家屬,能救多少救多少,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臨宇,終有一天你會被你的婦人之仁害死!”
我涼涼地睨了他一眼:“讓你幫忙就幫忙,恁地那麼多廢話!”
韓絕蹙眉看著我:“有時覺得你這人深不可測,與天鬥,與地鬥,皆有可能。有時看你又愚蠢得直冒傻氣。這樣的你真的適合當皇帝嗎?”
我衝著他露出個溫柔地笑容,直把他嚇得打了個哆嗦:“我有說過我要當皇帝嗎?”
韓絕被我氣得翻了個白眼,瞪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歎了口氣,一邊走,一邊不回頭地問:“亦寒,你覺得呢?”
不等他回答,我就接口道:“你肯定會說,隻要公子開心就好。”
“是。”在我身後,亦寒的聲音清冷而夾雜著淡淡的寵溺和包容,“隻要公子開心就好。”
我挑眉一笑,心情頓時舒暢了很多。轉過階梯,遙遠的,望不到盡頭的西麵就是金耀啊!那個我效忠了六年的金耀國!
我一步步走下城樓,每走一步,就將屬於金耀的過去拋卻一點。心口有鈍鈍的痛和酸楚,也有血液沸騰的激揚,我和楊毅,那個曾和我各取所需,相互利用,卻也相互扶持的帝王,我們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君臣相鬥。
楊毅,從今以後你再不是我的君,我也不是你的臣;楊毅,從今以後你我沙場相見,兩國相爭,絕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