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奎陽陣,是三百年前一個精通奇門遁甲的武者所創。門,以八卦變相,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故曰奇門。遁,隱性,甲,儀也。六甲六儀互為演之而為遁甲,造勢三重法、象三才,上層象天,布九星,中層象人,開八門,下層象地布八卦,立陰陽二遁,一順一逆以布三奇六儀也。【注1】”
“布陣時,八門各需一武功高強之人鎮守,若意圖救人以生門為尊,若意圖擒殺則以傷門為尊,若意圖毀滅則以死門位尊。八門各自蘊含六十四種變化,每一種變化又引六甲之儀,幻化無窮。是以,奎海之涯,變幻莫測,生生不息,永無止境。奎陽陣乃是世間最厲害,最令人恐懼的陣法。這也是天星流劍派所謂的僅憑一人一派一星魂,就可左右天下局勢的其中一個緣由。”
木雙雙隻覺驟然間全身的血液變得冰冷,顫抖的寒意從心底冒起,席卷全身。她的耳中什麼都聽不見了,隻餘師傅當年聲音清冷的教導和警告。
那個站在死門旁不足十丈,隻需一個縱躍就可完成陣法的青衣男子,是如此的陌生。師娘曾說,風兒秉性淡泊,實在不適合卷入天下紛爭;師娘曾說,風兒至情至性,哪怕死也不會願意和師兄妹自相殘殺;師娘到臨死前,還那樣說:符禦,不要傷害風兒,就算他不願成為星魂,也萬不要傷害他……
她明明在門外聽得清楚,她明明到現在還記得少年懷抱的餘溫。為何這一刻會有當年種種不過是一場夢的錯覺?風哥哥,淡漠如你,外冷內熱如你,怎麼能狠得下心引靈兒入奎陽陣?
你可知此陣一啟,你的光芒將再也遮掩不住,你曾經與命運抗爭的努力將統統化為泡影?你可知此陣一啟,風吟要死多少大好男兒?你可知此陣一啟,靈兒……就再也沒有家了!
恍惚中感覺有一道視線緩緩落在她身上,木雙雙猛地驚醒過來,她的手中還握著錦旗,眼睛卻死死望著一直未移動半步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漆黑的眼眸靜靜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瞳仁在遠遠的穀底看不真切,仿佛平靜無波,又仿佛傳遞了千言萬語的信息。
木雙雙心中一動,忽然緊盯著那大開的死門,一種荒謬卻讓她欣喜的想法從心底深處冒起。風哥哥一直沒有踏入死門,開啟陣法。難道是默許讓她退兵?
風哥哥他終究還是不願做那無情殺戮之人;風哥哥他終究還是不會真正傷害她!
既然領會了青衣男子的暗示,木雙雙自然不會再猶豫,無論他的本意是什麼,無論這詭異一戰背後蘊含著怎樣的陰謀。幾萬人的生命終究是最重要的,她怎能隨意犧牲。
於是,紅色的錦旗翩然揮舞,菱形的陣營緩緩分裂,然後從死門依次有序地撤退。期間,所有嚴陣以待的黑衣男子都一動不動地看著獵物的離開,甚至連表情也沒有變化一下。
當幾萬風吟軍有一半已退出戰陣的時候,青衣男子忽然手一揮,片刻前無聲無息而來的黑衣男子飛馳電掣般離開自己所在的方位,再度無聲無息離去。
那時,所有人都將驚疑的目光集中在莫名其妙忽然撤退的木雙雙身上,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原本守在景門的黑衣男子在離去前不經意地將一塊玉佩掉落在地上,被撤退時經過的一個風吟將領用腳勾起,握在手中。退到安全處的風吟將領,原本隻是帶著漫不經心的態度欣賞這塊美玉,卻在看清玉上的文字時大驚失色。
木雙雙帶著濃重的疲憊之色走下望月坡進入己方陣營,所有的高級將領都麵色凝重地坐在主帳中似是在等著她。木雙雙揮了揮手,聲音有幾分虛弱:“傳令,即刻回房陵城。”
“等等!”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木雙雙的命令,隻見他須發花白,雙目卻炯炯有神,“先不忙著回城,我等有些話想問問元帥。”
發話的人叫童智,去年剛過了六十歲大壽,與父親木成英是知交好友,也算得上木雙雙的長輩。所以,雖然此次大戰木雙雙是主帥,他還是敢以這樣不敬的態度和她說話。
木雙雙盡管無論身體還是心裏上都疲累的虛脫,還是不敢怠慢:“童叔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