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蘿卜頭將信將疑地道:“這麼玄乎,那我帶著他們走,誰叫我跑得快,天生的逃命相。”
王睡夢沉聲喝道:“快走,現在不是磨嘴皮子的時候。如果我們全被他們發現,日後再江湖武林上,你我都是他們追殺的對象。”
小蘿卜頭歎了口氣道:“昔日的王睡夢,也變得心狠手辣了。一個也不能留活口,否則你今後的日子和大哥的一樣,我可不希望見到你這個樣子。”
王睡夢急催促他走,他卻將玉笛送入嘴邊,吹出那縷黯然銷魂的笛音來。眾人欺進王睡夢,但聽笛音悠揚婉轉,似是先前青陽竹君的笛音,卻又帶著幾分的爽朗清澈。他的笛音之中雖無哀怨,卻飽含了他對人的思念,也飽含了他對一個人的敬仰和崇拜。
二十餘人大刀一晃,身形陡變。王睡夢看清了馳來的是二十餘條黑衣蒙麵然,從他們手中握著的大刀來看,像是天刀門的弟子。王睡夢心想此地離天刀門不遠,他們 聽到訊息趕來,也不足為奇。隻是天刀門的天刀十二為何沒來,他倒有幾分的不解。天刀門要奪飄血劍,不派出天刀十二,簡直是一大失誤。
天刀十二一來,王睡夢還不一定是他們的對手,除非他使出飄血劍法。可王睡夢不會那樣做,他害怕淪落到趙五嶽這樣的下場,也害怕第二個趙五嶽重現江湖。如今 的江湖,也不再像短暫的三年那樣平靜。江湖各派,風起雲湧,互爭短長,殺伐漸起,腥風漸行。王睡夢不想看到這樣的場麵,也不想卷入這場廝殺。
王睡夢飄身閃到眾人跟前,笛音嘎然而止,他冷笑一聲道:“各位好興致,雪天路滑,當心失腳。”
當先一人怒喝道:“你是何人?膽敢管我們天刀門的事?”
王睡夢將玉笛一晃,站在風口,轉過身去,不看眾人,微微頷首道:“在下風度翩翩,瀟灑自如,手握玉笛,難道你們認不出我是誰來?江湖中沒有我的名號?”
二十餘人聽他說來,哪有這樣自吹自擂的,不禁捧腹大笑道:“要想在江湖上有個名號,需從我們的刀下經過,隻看你有沒有那本事了。”
王睡夢將玉笛一揚,送入嘴邊道:“你們是要比試內力呢,還是刀法?”
當先說話的那人喝道:“少廢話,就算你刀法劍法一起使來,我們都給你接著。”
王睡夢喝道:“好,就看我用玉笛對你們的單刀。”
當先那人冷笑一聲道:“自不量力,找死。”
說完,單刀一揮,直取王睡夢的要害。王睡夢見那人單刀一出,果使的是天刀門的《天刀要訣》。王睡夢見他一招出手,也不急於出招,隻將玉笛一晃,朝那人的右 脅下鑽出。眾人一看王睡夢雖未出招,但他的身形變化和身法之矯健,令在場眾人乍驚,都沉思著不知他是哪派的少年高手。
那人一招使出,見王睡夢閃過,不由得怒喝一聲,單刀直挑王睡夢的眉心。王睡夢見他這招,使的不過平平無奇的一招,但見他的刀尖,微微一抖,暗含無盡罡風, 急得身子一矮,閃過他的一擊。那人見兩度失利,惱羞成怒,大喝一聲,倒縱半空,使了一個猴子下樹,直劈王睡夢的頭頂。
王睡夢暗叫一聲:“好刀法。”
他的身子淩空而起,笛音依舊連綿不斷的傳出。
那人見王睡夢不斷閃避,沒有出招攻擊,笛音兀自響起,當下大喝一聲,猛劈王睡夢的頭頂。王睡夢見他出招如此伶俐,暴喝一聲,將玉笛往上一架,使出綿綿的內力,朝那人的單刀上罩去。
那人暴吼一聲,落到地上,怔怔的退出十餘步遠,捂住胸口,狂噴一口鮮血。眾人見狀,忙吆喝一聲,一齊朝王睡夢攻來。王睡夢見眾人的刀法一致,出招速度也相差無二,暗想天刀門善結陣,單打獨鬥算不了什麼,但二十幾人聯合起來,布成刀陣,那便難逃死結。
當下狂嘯一聲,玉笛一閃,打向其中的一名黑衣蒙麵人。那人見王睡夢的玉笛一閃,忙閃身趨避,怒喝一聲,單刀一拖,劈向王睡夢的大腿。他使這一招,不但躲避 王睡夢的招式,也趁勢攻擊王睡夢的下盤。他欺王睡夢年紀輕小,不知他刀下有詐。誰知王睡夢早看出他使拖刀計,玉笛輕點,佯作沒看清他的招式變化,等他的身 子望下著地之時,腳尖卻點在那人的刀上。
那人定睛一瞧,忙抽刀而起。眾人見王睡夢使的,既像刀法,又像劍法,卻夾著幾招拳法,不禁猛喝一聲,相互對望一眼,結成刀陣。王睡夢暗叫聲不好,一招就讓他們結成刀陣,要製服他們,非得出絕招不可。
正這麼想著,忽聽一聲慘叫。王睡夢大驚失色,朝人叢中望去,隻見二十餘人中,也倒下了三人。他沒看清是誰出招傷了人,卻隱隱的感覺到來者不善。他玉笛一凝,送入嘴邊輕輕一吹,腳尖再次馳起,他這次,不是為了攻擊眾人,而是要看清助他的是什麼人。
王睡夢身子朝半空一縱,冷喝一聲道:“大爺不陪你們玩了,天刀門的人,武功也太差了。”
當先說話那人見王睡夢的腳尖隻在地上點了點,他們的同伴便死去三人,不禁四下張望。雪夜,風聲甚緊,卻沒有夾雜別的聲音。那人朝四周掃了一眼,又朝王睡夢 掃了一眼,始終沒看出異樣。但就當他朝山石掃去的瞬間,發現一隻很大的眼睛,那隻眼睛,令他毛骨悚然。他暴喝一聲道:“何方朋友,竟不現身,幹這偷偷摸摸 的勾當,算什麼英雄好漢。”
王睡夢聽得喝聲,也朝山石後望去,果見一人,隻有一眼。頓時大驚,心道:“我沒有這樣的朋友,也從沒結交此人,他為什麼幫我?難道也是為了飄血劍?不好,我得使計離開這裏,要不然就會被他們發現小蘿卜頭的行蹤了。”
王睡夢忖畢,拖著眾人,朝山下緩緩而去。眾人見王睡夢有意引他們下山,他們卻朝山石後奔去,但聽幾聲慘喝,雪影之中,倒下幾人,鮮血將潔白的雪掩蓋。王睡夢怒喝一聲道:“何方朋友,既來此地,何不現身相見?”
王睡夢害怕,是怕那人將眾人趕走,對自己不利,也對下蘿卜頭不利。他長嘯一聲,也奔向山石之後。但聽剩下的十二人低哼一聲道:“大家勿動,結成刀陣。”
十二人身子一旋,齊聚一處,看著王睡夢跳過山石之後。
王睡夢見十二人不敢馳去,不禁一聲冷笑,長笛一點山石,隨著他隱沒石後的瞬間,石屑紛飛而出。眾人一驚,心道:“這少年時什麼來路,無論招式還是內功,都 出神入化,不壓當年的趙五嶽。隻可惜趙五嶽已死,他的屍體卻不知何處。要是這少年時來保護趙五嶽的屍體的,那我們豈不是白跑一趟?難道趙五嶽沒死?”
眾人心下大驚,麵麵相覷,但聽一人喝道:“想必趙五嶽假死,這消息不可靠,我們還是下山吧。趙五嶽不死,飄血劍和飄血劍譜絕不會落入外人之手。但看剛才出 招的招式,多半是趙五嶽。他那手離恨劍法,使得讓人看不出是什麼門派的武功,而且要殺人易如反掌,我們還是趕快離開此地,免得意外死亡。地孤老祖恐怕也不 願見到我們受傷吧?大家覺得我的意見咋樣,讚同的隨我一同下山。”
其餘十一人朝他點頭道:“我們也不是那種貪念飄血劍之輩,趙五嶽沒死,即便是老祖親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如今之計,我們還是離開為妙。”
眾人將刀一收,望望山石之後,朝山下飄去。
王睡夢隱在山石之後,朝小蘿卜頭喝道:“奶奶的,你他媽的會武功,咋裝得這麼陰沉?”
小蘿卜頭喝道:“我這一招,也是偷學來的,還是老太婆說得對,不教不能偷學嗎?可我沒想到威力有這麼大,手一推,立刻就倒下幾人。我還以為是你將他們打倒地上的,誰知道這招太厲害了。”
王睡夢怔怔地道:“你就給老子裝,小心我劈你。這招大哥哥都是臨終前才傳授給我,你小子從哪偷學來的?”
小蘿卜頭甩著小辮,格格地道:“你就不知道了,當年在月魔宮的山上,他便使了這麼一招,我記下了,今晚才逼得使了出來。以後別叫我小子,說什麼我也是會武 功的人,江湖中有兩支玲瓏笛,有兩個會吹勸君曲的人。可現在的江湖武林,卻隻有我一人會旋風腿。你小子以後省事一點,說啥我也是一高手。”
王睡夢不屑地道:“就你那一手,還高手,我這勸君曲,也是獨門絕技。”
王睡夢想到這節,歎了口氣,忙道:“走,我們快到洞內去。天刀門的弟子下山後必傳出大哥哥還沒有離開人世的消息,趁此我們先把大哥哥安葬了。等他們找來,也人去不知歸處。”
小蘿卜頭點頭道:“沒有人見到大哥自刎,他們必會相信這是事實,還以為大哥找了個隱蔽的地方,隱居起來了。小子,你這一手夠厲害,走,我馬上帶你去。”
小蘿卜頭領著王睡夢,來到斷崖石洞。王睡夢探頭望內一望,點頭道:“這裏的確是個好地方,崖上的石頭往下掉,遲早會將他們的屍骨掩埋得更深,再無人找到。”
小蘿卜頭歎了口氣道:“隻是讓大哥大嫂辛苦了,要在這裏沉睡,還有流石落在他們的身上,我的心有些不安。大哥大嫂他們不容易,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到後來,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王睡夢拍著小蘿卜頭的肩道:“死者已矣,我們還是讓他們安息吧。,從此便沉睡寧嘯山莊的斷崖後洞。這件事隻有你我知道,要是日後再傳出飄血劍和玲瓏笛的消息,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小蘿卜頭指著王睡夢手中的玉笛,喃喃地道:“你手中還有玲瓏笛,難道你舍得讓它陪著大哥大嫂?”
王睡夢望著趙五嶽和青陽竹君的屍體,點頭道:“這支玉笛,是姐姐送我的,我本應留在身邊,但我不想讓他們這樣孤單的走下去。就讓玉笛陪著他們,也就像我陪著他們一樣。我這一生,都是他們改變的,我理應陪著他們,可我選擇了離開。追求不一樣,卻帶來了不同的命運。”
小蘿卜頭搖頭道:“我不這樣看,一個人可以影響別人,卻改變不了他的命運。你也不必多想,等安葬了大哥大嫂,我帶你去蕭懷的故裏走一遭。到了那裏,你的心 情一定會好一點。你我現在都很難過,都想找寧氏七君子報仇,可大哥既然說不讓報仇,那我們就去楊柳長堤,找到他的遺孀,撫養成人。”
王睡夢歎了口氣道:“楊柳長堤,那麼長時間沒人住,不知道她似乎還留在人間。”
小蘿卜頭忙道:“那快,快把大哥大嫂安葬了,我立刻趕往楊柳長堤。”
王睡夢忙將趙五嶽和青陽竹君的遺體摞到一處,朝小蘿卜頭點頭道:“你讓開,讓我來。”
小蘿卜頭晃身站到一旁,隻見王睡夢將飄血劍放到趙五嶽的身旁,又將兩支玲瓏笛放到青陽竹君身旁,禁住兩行眼淚,雙掌一揮,碎石紛紛落下,將兩人掩蓋。小蘿 卜頭見狀,忙道:“不能堆砌成墳墓的形狀,武林群雄虎視眈眈,寧氏七君子更是黃雀在後,我怕他們覬覦寶器,隻能把這裏弄得亂亂的,像沒有人來過一樣。”
王睡夢點頭道:“然後你在裝成大哥哥的模樣,抱著一具屍體,朝莊下奔去。眾人見你如此,必不會疑心。憑你的旋風腿,一定能達到大哥輕功的造詣。”
小蘿卜頭一拍胸脯,道:“這事交給我,我馬上就奔向楊柳長堤,找到大哥的遺孀,你隨後趕來,我們一起回蕭懷故裏。”
王睡夢歎了口氣道:“本想留在此地,陪大哥哥和姐姐幾天,可群雄必沒有離開寧嘯山莊,隻得隨你到蕭懷故裏,也看看嫂子和你們的孩子。”
小蘿卜頭身子一轉,走出洞道:“事不宜遲,我先行一步了。”
他說完,身影在洞口一閃,王睡夢隻聽到長長的聲音,卻再見不到人。細碎的石子,滾落到洞裏,王睡夢聽到它們的聲音,就像青陽竹君的勸君曲。他仿佛看到青陽竹君和趙五嶽,攜手走出洞口,朝雪夜漫漫的長空飄去。
王睡夢的心,一時像冰凍的水一樣,為之凝結。他望著掉落的石子,又望了望洞頂,仿佛這一切都是為了趙五嶽和青陽竹君而設。他們安息了,也永遠不再寂寞。他們從此消逝世間,卻沒有幾人知道他們攜手而去。
,飛花血月難為情。
壯士悲英雄淚,曉夜風清掩淚垂。
王睡夢歎著氣,走出洞口,朝寧嘯山莊的莊下奔去。他行動迅速,想趕到楊柳長堤,和小蘿卜頭彙合,再把趙五嶽的遺孀交給小蘿卜頭的妻子蘭兒代為撫養。他望著遠近的雪景,白茫茫的一片,有點耀眼。
山川景色,嬌美異常。它沒有因為趙五嶽和青陽竹君的離世,而變得暗淡無光,也沒有因為兩人的辭世,而變得幽淒冷漠。它展示著它的華美,展示著它的妖嬈,展示著它的活力。它將塵世間的一切洗去,將美好帶給了世人。
王睡夢回望著寧嘯山莊,回望著莊上的一草一木,給他的感傷,給他的痛苦,他都一一記住。那裏,沉睡著兩位故人,沉睡著兩個曾經為自己付出了許多的人。寧嘯山莊,仿佛也給了他希望。
寧嘯山莊沉靜了下來,除了落雪的聲音,再沒有別的聲響。
王睡夢拖著疲憊的身體,帶著無比的悵惘,離開了寧嘯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