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雙用手掌在小可頸前虛劈一記:“怕死你明天就別跟著我。”
“難說,”小可一臉壞笑:“興許我睡一覺就把今晚說過的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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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回房後怎麼也睡不著,他在這一天中三觀盡毀、之前數月裏的各種猜測紛紛被推翻,他心情莫名的煩燥起來,探首窗外,天空仍舊灰蒙蒙的,不過這方院落卻被雪光映襯得猶如塵靄中的瑜璧,於是他便看到了正坐在天井中用兩隻小手接住片片落雪的楊嬌。
楊嬌最近明顯瘦了一圈,她那張瓜子臉因為下巴削尖、因僅有的一丁點雙下殼都縮沒了影兒而顯得更加楚楚可憐。小可踱到她身邊,楊嬌就跟沒看到他似的毫無反應;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她仍舊盯著掌心即將融化的雪片,她的眼中在一瞬間流轉過一絲異彩,明亮而又深邃。
小可熟識的那個楊瘋子一但安靜下來定然是因為她懷有心事,兩人自打認識的第一天起就習慣了打鬧和爭執,她好好的一個傻樂天此時竟是這般鬱鬱,小可覺得自己似乎有愧於楊嬌:她從沒向小可要求過任何承諾,無論為他付出多少,她都會用女漢子特有的方式轉移大眾的視線,以淡化自己的功勞與苦勞。
隻不過這世上並沒有真正無私的人:不要求並不代表沒有期許;不追求並不代表沒有向往。
她並非不奢求小可的回報,可惜這份回報定然會損及她和程雙之間的關係。她患得患失,害怕終有一天會失去愛情,所以她才不敢爭取;而且她更擔心自己還要以失卻友誼為愛情一敗塗地的額外賠葬品,楊嬌輸不起,所以她不下注,寧可把贏的機會留給別人。
表象和實質本就是一對扭曲的矛盾,我們身邊那些看似終日裏快快樂樂的“大心髒”往往都存在著某處極易受到傷害的軟肋;楊嬌正是別人眼中特別外向的人,她每天看似心大無腦、整日都把笑容掛在嘴角和眉梢,然而她的軟肋就在於害怕失去,
她害怕失去愛情、親情,也包括友情,她寧可傷害自己也不願讓脆弱的神經受到現實的拷問;在感情方麵,楊嬌是一隻看似快樂的小鴕鳥,她把頭埋在沙子裏,等待著命中注定的那個人能主動站出來、靠近她,替她梳理那身美麗卻又敏感的絨羽。
彼此沉默了好半天,兩人誰都不知該從何說起,似乎他們之間的任何話題都終將麵對完結時的尷尬和清冷;正如同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樣:不管曾經親密到何樣程度,隻因為彼此間少了份可以期許一生的承諾,他們的故事還沒有開始便已注定了沒有結果,所以何必開始?
兩人穿得都挺厚,他倆覺得這樣傻坐下去可以獲得平時無論如何都體會不到的寧靜,誰都不忍先行離去而打破溫馨的氣氛。
半小時之後楊嬌肩頭顫了幾顫,她有點兒冷了,女孩子火力比壯小夥兒差得太遠,她將雙手放在嘴邊輕輕嗬著熱氣,生恐小可會勸她趕快回房去禦寒。
小可突然攥住她的雙手,在楊嬌漆黑的大眼睛注視之下拉過她的手肘橫在自己肩頭。
楊嬌人在抖、心更在抖,她以為小可會拉著她的雙臂將她扯入他的懷中;然而他並未如此,小可探起脖子,雙手握住楊嬌的細手腕,把她的小手塞入自己頸中為她取暖。
望著被她冰涼的小手刺激得也打了個哆嗦的小可,楊嬌笑了笑,臉上又現出了她一如既往的神情:“活該!”
這一句罵頓時打亂了兩人原本共震著的節奏,他倆又神情激昂的互噴起來,若不是礙於眾人都已入睡,說不定兩人還會在雪地裏練幾手摔跤以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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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兩聲清脆的車喇叭驚醒了小院兒中很晚才入睡的人們。國良和金鏈子采購好小可要的潛水設備之後連夜送了過來。
他已經不再需要這些設備了,望著舟車勞頓、風塵仆仆的兩人,他們對友情的忠誠給了小可很大的鼓勵和安慰,在他看來無論廣告三兄弟、國良、還是橋洞幫五鼠,他們都不隻是自己事業上的合作夥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