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裏,一時間,一肚子的疑問紛紛湧入腦海:這段霽夜是如何找到我的?還有,我很好奇,他之後和那江穆塵在我屋子裏,都說了些什麼,竟也能讓這,江府大少爺鬆了口。如今,不是應該去“靜湘樓”的麼?為何卻命人直接回府?種種疑問,讓我不由疑惑地看著正對麵坐著的段霽夜,卻見他似是不願回答,伸手挑開車簾,扭頭看著窗外。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的,大約行了兩條街,就見段霽夜,麵色瞬間變得異常嚴肅,朝著窗外默默地點了點頭。待我正要順著他挑起的車簾,望出去時,就見他驀地鬆了手,簾子漸漸順著指尖,緩緩地放了下來,轉過頭來,又是氣定神閑的模樣。我總覺得,他是個神秘的人物,在他身上,似乎有著許許多多的秘密,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角色。而且,這種感覺,自初見起,至如今,愈發得強烈。
一路無言,車子晃蕩著,走了足有半個鍾頭,才聽“籲”的一聲,緩緩停在路旁——許是到了。馬夫跨馬下了車,就有小廝上前來,掀了車簾:車子前輪旁,已有人擺好了杌凳,被兩個丫頭攙扶著,下了馬車。迎麵就見三間獸頭大門,門口蹲著兩隻大石獅子,門前則列坐著數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卻不開,隻有東西兩角門似是有人出入。段霽夜下了車,卻大步朝著正門方向走去,就見遠遠的,門口數人,整齊地衝著我們揖了一禮,為首一人,轉了身叫門去。少頃,老家宰探出頭來,見是公子回來,急急地開了門。
段霽夜率著眾人進了門,就見一座約莫八尺高,二丈寬的假山,首先映入眼簾:似是模仿山間小溪,有淙淙流水,穿梭於假山間或的縫隙間,在山腳形成一汪不大的池塘,細看時,還有數尾僅及小指長短的魚兒追逐嬉戲。西側一道月亮門兒,走了進去,左手是一拱橋形的抄手遊廊,橋洞下是約有兩米寬的河道,右手是一棟二層觀景台,被四周曲折的石橋連同抄手遊廊,交錯連接著。一行人自左側長廊,又穿了一道月亮門兒,望著腳下的一池湖水,以及連片的荷花,我也是吃了一驚:整個院子皆被一池碧綠的湖水包圍,正值盛夏,一株株的荷花挨著葉子,互相擠著、爭著要探出頭來,竟就是連了一大片。放眼望去,白的、紅的,嫩粉的……一些已經完全綻開,一片片的花瓣直挺挺的立著;一些還隻裂開了最外麵的那一層,可以看到內裏的蓮蓬,整個一朵兒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名芭蕾舞者;還有的,隻打了個花苞兒,便早有蜻蜓立在上頭,亦或是繞著圈兒的打轉了。我們在那彎彎曲曲的小石橋上走了半晌,才見又是一道月亮門兒,這會兒倒不是滿院的池水,方才的一池的湖水,被引到了門靠右邊,僅數丈寬的一角。就見岸邊,一架筒車伴著“嘩嘩”的落水聲,吱呦呦地轉著。一旁飛簷的四方亭坐落於水中央,也是被蜿蜒的小橋連接著,隱約間,還可見巴掌大的錦鯉,穿梭於小橋之下。院子左側是青石板鋪就的小道,一旁還栽著年代似是已久的香樟樹。院落呈矩形,東南西北各有一道垂花門。小廝跟著我們到此,便從東麵的垂花門,退了下去,剩下幾個丫頭,同我和那段霽夜,繼續朝北門行去。進了門,又是另一番景象——一口古井,連同偌大的會客廳呈現在我們麵前:紅木建築,兩扇門上分別雕著一隻喜鵲。窗戶則用上好的絲絹糊住,若隱若現的,正對門,主座位上擺著一張紅木桌子,配了兩把及腰的玫瑰椅,客廳兩旁,亦是分別擺著一張方木桌,連同兩把圈椅。兩個博古架,一邊一個地貼著門擺放。
段霽夜引著我,又穿過了一道垂花門,院子裏這才熱鬧起來:院落極為開闊,四周是大片的花園,幾株楊柳穿插其間,僅空出院落中間,一方約莫五十平方米的空地。四墩石凳,圍著一圓形石桌,此時,一名衣著華貴的婦人正端坐案前。段霽夜快步走上前去,揖了一禮,道:“母親。”才見這婦人約莫三四十歲的樣子,因保養得極好,肌膚依舊是瑩潤水滑。細眉,小嘴,同那段霽夜一般的丹鳳眼,竟是說不出的韻味。忙見禮,道:“見過夫人。”雖是一身珠光寶氣,卻絲毫不顯得咄咄逼人,慈眉善目的,倒讓人多了幾分親切。抬眼一邊答應著段霽夜,一邊細細地打量著我,少頃,點了點頭,“這位,便是韓小姐了吧?”“是的,母親。”“昨兒還聽夜兒提起你,說姑娘,是德才兼備,奈何前些日子,同家人走散,迷了路。如今,在這‘靜湘樓’住著,一個姑娘家,無依無靠的,特地求我要收留你呢。如今一看,倒的確是娉婷可人。”我忙得又是一揖,道:“夫人過獎了。”又聽婦人輕笑著,接道:“你可別嫌他多事,我們夜兒啊,從小就是,看到那街上的流浪貓啊,流浪狗的,看著可憐,就都要求我,往家裏帶。”說著,竟是一臉的無奈。我愣怔了片刻,聽段霽夜低喚,“母親……”那婦人嗬嗬地笑著,“我們夜兒啊,什麼都好,就是啊,太善良了!”說著,用眼角打量著我,和那段霽夜的反應。就聽他,垂著眸子,“母親,您一會兒,不是還要入宮,去陪皇後娘娘的麼?”就見婦人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對了,你不說,我差點兒都忘了!那你們先聊啊!”言罷,便急急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