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愉愣住,腦袋昏昏沉沉,胸口仿佛被一股巨大的氣流抵住,極度的愧疚感充盈在胸腔。
原來……
那一次,不是他爸的公司出了點事,不是故意丟下她回去英國……
而是……而是他一直在醫院昏迷……
她臉上沒有一點顏色,腦中霧茫茫的一片。
一滴淚水再次滑落泠伊的麵頰:“但是,後來你居然該死地不信任他!讓他再度進了醫院!醫生說身體狀況越來越差,以至於如果不換心髒的話,可能活不過三個月,但是這裏的醫學水平遠遠不如英國發達。”
她忽然有些顫抖起來:“但是淅卻不願意回去,要陪在你身邊。所以,我不得不精心設計了那個計劃,讓淅可以離開你,和我一起回英國。原本,我以為隻要偷走了雪戀,淅就會很生氣地和你分開,但是我卻錯了,讓我沒想到的是,淅可以對你寬容到那樣一個程度。無奈之下,我不得不上演了那一出你用刀刺我的戲。可是你知道嗎?就算親眼看著你手握著刀把捅進我腹部,淅也還是相信你,並且認為是我在傷害你。所以……我在醫院裏,威脅他,如果不和你分開和我回英國,我就殺了你全家……”
小愉震驚到再也說不出話,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漲滿了空洞洞的神色。
一切的一切……好像一幕木偶劇,在她麵前豁然開朗。
淅和她提出分手……原來是因為……
一旁的米煜和尹晶晶早已完全呆住。小琳依舊不知所措地抱著小愉抹著眼淚。
泠伊哭泣著看著她:“小愉,我應該討厭你的。應該討厭的……可是……我卻怎麼也討厭不起來……”
“所以……你在偷雪戀之前,問了我那樣的話,告訴我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愛情,是嗎……”小愉呆呆地看著她。
所以……伊學姐並不是真正的想拆散她和淅啊……
所以……伊學姐是真的不討厭她,真的害怕她會做傻事,對不對……?
“可是珈學姐呢?你為什麼要陷害她?之前你所說的為了一舉兩得鏟除她,也是騙我的,是不是?”
泠伊點點頭:“如果我不把她拖下水的話,她隻會在中間妨礙我,她可能會為了阻止我讓淅離開你回英國而做出一些事,所以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我隻好選擇陷害她,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承認雪戀就是她偷的……”
她幽藍的眼睛有些呆滯:“我原本想……在她拘留的那一個星期之內,隻要她對盜竊雪戀之事完全否認,我再找人替她開脫,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我保釋出來,但……不知道她為何要承認是自己做的。不僅被開除了學籍,而且還要坐兩年牢。”
小愉微微一愣:“學姐,你以前幫過珈學姐……對嗎?珈學姐說,她欠你一個人情。我想,她一定是以為就算她出來了,警察也會繼續追查下去,那樣可能會牽扯到你,所以她甘願坐這兩年牢。”
泠伊指尖微顫,清亮亮的瞳仁中有愧疚:“珈她……”
“對不起……”泠伊脆弱的淚光,在陽光下閃耀。
“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錯,你隻是希望淅可以和你回去治療,你又有什麼錯呢?”小愉靜靜地望著她,恍然間覺得,原來伊學姐才是善良的人。為了幫助淅隱瞞病情不讓別人擔心,自己默默地扛起了一切,善良的不願意讓任何一個人受傷,才會事先想出那麼周到的計劃。可是……這個世界上,往往就是那麼讓人世事難料啊……
“小愉,你和我回英國一次,好不好?淅不願意接受心髒移植,醫生說如果再不趕快移植的話……”泠伊一陣害怕的目光:“我知道隻有你能勸動他了,和我回去一趟,好不好……”
樹林間,幾隻小鳥拍拍翅膀,重新飛回了枝頭。
耀眼的陽光似琉璃般美麗。
“好。”
小愉肯定的回答讓泠伊一顆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她望著小愉,心裏一片愧疚。他們走了之後,她一定受了不少的苦吧……
可是,小愉,你知道嗎?哪怕騙了你再多的事情,有一件事,我真的沒有欺騙你。那就是,我真的喜歡淅……
“美人魚,我陪你一起去。”一直未開口說話的米煜拍了拍小愉的肩膀。他不知道這一次她去了英國,會不會再次投回淅的懷抱,但是,他想陪著她,不管她如何,他都想陪在她身邊,保護著她。
因為,她是他這一輩子,唯一想去守護的人。
小愉回過頭,望向他,對他頷首微笑。
寬闊的樹林間,仿佛一切都明朗了。
小鳥站在枝頭好聽的鳴唱。
直到——
一個麵色慘白的身子堅定不決地說出一句話,林間的小鳥才停止了歌唱。
——“我也要去!”
英國倫敦
霧一樣的城市。
暮靄茫茫。
夜晚的倫敦在大片大片的白霧之中,朦朧地恍若一個孰不可知的迷。
醫院。
一個麵色灰白的修長身子,靜靜地站在巨大落地的玻璃窗前。
清越的眼睛一直注視著窗外。
霧蒙蒙的夜際,隻有昏黃的燈光幽靜地直立在街邊。
門,被“吱呀”一聲打開。
走進三個人。
虔淅微微轉過身,看似有些孱弱的身子卻依舊優雅的站裏在那裏。
小愉神色呆板地看著他。
他瘦了,白皙的皮膚上可以隱約看見分明的骨節。
她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看見他清瘦的模樣,她不禁泛出一陣酸楚。其實……那個時候,他離開她,一定比她還要痛苦,對不對?
她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仿佛他清雅的麵龐離他那麼遙遠,是她永遠也不能觸及到的。
靜默了仿佛一個世紀之久。
虔淅微微一笑,才開口道:“你來了?”
他寧靜地好像對於他們的到來,早已預想到。
“是伊找你們來的吧?”好聽的聲音,似乎帶著微笑,綿綿的,讓人心裏一陣舒心。
“為什麼一直都不告訴我你有心髒病?”小愉看著他,眼神倔強。
英國的夜,有一絲濕氣,透明的玻璃窗壁上,滲著霧般的露珠。
“你知道了啊?”他淺淺一笑,唇角邊有一縷惆悵:“因為我不想讓你擔心。”
一旁的米煜和尹晶晶沉默地站著,沒有說話。
“是伊讓你們來勸我做手術的嗎?”他站在潔白的病床邊,眼底有詢問的光芒在閃爍。
“是的。”米煜開口回答。雖然他一度怨恨過淅,氣他丟下小愉,可是……當他知道了一切之後,看著淅消瘦的身體,他忽然之間什麼怨恨也沒有了。
“為什麼不願意做手術?”小愉看著他,直直地對上虔淅的眼睛。
他沉默地垂下眼睛,細長的睫毛盈盈一顫:“你想知道嗎?”
她點頭。
虔淅淡淡一笑,潔白的笑容像是萬年雪山上那堆積不化的白雪,輕飄飄的:“因為……我的心髒裏……有你,我不想將它換掉,我不要一顆沒有了你的心髒,跳動在我的身體裏。”
小愉熾然!
目光呆滯地看著他,仿佛他淡淡的話音快要挖去她所有的靈魂。
“所以……你還想讓我換它麼?”他微微一笑,淺然的雙瞳泛著深深的情感。
漆黑的夜,空氣有一些凝結。
良久。一個幹脆的聲音滑破了漆黑的夜。
“要換!”小愉目不斜視地望著他。沉靜的麵容中,有著堅定不移的神色。
他微微一怔,被她突來的話怔住。
“如果我說一定要換呢?”她話音堅決。
虔淅苦澀的一笑。換了心髒,他的心裏就不再有她了啊……
那她呢?
“倘若……”他沉默了一下,悠然的眼睛凝視著她:“我換了心髒,你……還會回到我身邊嗎……?”
他的問話,讓她呆住。
米煜怔怔地看著她,心裏一陣抽痛。是啊,她會回去的吧,當她毅然地同意來英國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要回到他身邊照顧他,不是嗎?
垂下眼眸,米煜沒有再看她。
空蕩蕩的病房。
似乎每一個人的呼吸都是那麼地微弱。
小愉呆呆的,沒有說話,她回頭看了一眼米煜。
……
“米煜一直都沒有跟你說過吧?”
“說什麼?”
“還記得那場他約了你的電影嗎?他是不是騙你說他沒去?”
“是啊。”
“其實他去了,而且等了你一整天,隻是中間有一段時間他看到一枚美人魚胸針便跑去買了,想送給你,誰知那時正好與你錯過。”
“啊?!”
“還有,你知道為什麼運動會上淅會贏得比賽嗎?那是因為米煜故意輸掉比賽,因為他知道,隻要淅贏得了比賽,你就會很開心,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可以比你開心更重要的了。另外,那一次的聖誕舞會,他從訓練隊裏偷跑回來,但又怕自己突然出現在學校會被訓練隊知道,所以不得不去扮成聖誕老人,隻為送你禮物。結果回去後被發現了,狠狠地被罵了一頓。”
“還有,你知道你那隻男式雪戀是他怎樣去買的嗎?我告訴你啊小愉,那是他每星期去賣一次血,平時打一些鍾點零工賺來的所有積蓄。我這樣說的話,你還會覺得他喜歡的不是你嗎?”
……
他爽朗的笑聲似乎依稀回蕩在她耳畔。
他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啊……
可是淅呢?他也是同樣寵著她,愛著她,不是嗎?
沉寂的黑夜。
虔淅期待地看著她,目光有絲迷離:“還會嗎?”
尹晶晶不自覺地咽了下有些血腥味的口水,晶亮的瞳孔同樣注視著小愉。她會選擇回到虔淅的身邊嗎?
寧靜的夜,仿佛透著微弱的亮光,那亮光直直掃在小愉潔淨的麵孔上。
終於,她開口了:“等你好了以後,再說。”
是的,一切,都要等到他做了手術之後再說,現在,唯一的問題是要解決他的手術。
虔淅期待的目光一瞬間全然消失了。
米煜驚異!
“淅,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去做手術的話,以後,我永遠都不會再開心。”是的。如果他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那麼,她要如何去開心呢?
他摸摸鼻子,苦笑。這個丫頭,開始學會脅迫他了啊……
“好,我答應你。”
聽見他的回答,小愉粲然一笑,好像心底地那抹擔憂在他一個輕輕的回答之下,全部遺逝不見。
“可是……”
他轉折的話音讓她剛剛放下的心又再度提了起來。
“沒有心髒了。”虔淅淡然一笑:“先前因為我不願意接受手術,那顆心髒已經捐贈給了別人心髒病患者。看來,我真的不該再屬於這個世界了。”
小愉全然呆住!
沒有了心髒,他該怎樣去做手術?還有短短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生命,就即將耗盡。在這簡短的時間內,又要如何再去找一顆完好無損願意捐獻出來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