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全身上下的骨頭就像要散架一樣。頭腦中一片混沌。
我是誰？
哦，我是林繹峰。
窄小的單人床上的男子不情願地睜開雙眼，眼前是一片明亮。日光燈就在距離自己不遠的位置，煞白的燈光是那麼刺眼。
我這是在哪裏？他絞盡腦汁去回憶，頭腦還是很沉重。似乎在高中門口的巷子裏被雨淋成了落湯雞，好像還發了高熱。現在，熱稍微退了一點……
他習慣性地伸手去找眼鏡，最後在枕邊找到了它。戴上眼鏡，才稍微安心了些。
這裏，好像是H縣中？他心頭一跳。自己明明是在學校門口的小巷子裏徘徊，怎麼會進了H縣中？
還有，這裏是學生宿舍？還是女生宿舍？還有，身上這件水綠色的防曬衣是怎麼回事？他不知所措，環顧四周，決定還是先從上鋪的床上下來再說。
一級一級地踩著梯子，他苦笑：現在連宿舍裏的上下鋪都不會爬了，笨手笨腳的。
扶著欄杆，他無意間看見床的側麵的那一行小字。那一瞬，他如五雷轟頂。
八年前，他親手刻下的句子，他怎能不認得？
這是……這是我曾經住過的宿舍！我的H縣中。我的……青春韶華。
床下，是一位趴在桌子上安靜熟睡的少女。頭發看樣子是剛洗過，還很潮濕，聽話地趴在少女的肩膀上。在校外，她的脖子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了那根被他批評過多次的紅線。
是她！竟然是她把我弄回了這個宿舍！
“小沫，我不曾想過你會就此離開。”
小沫……林繹峰又將這兩個字從嘴中滾過。在他近乎失去希望的時候，她選擇離開；在他出席她的婚禮的時候，她選擇逃避；可是又為什麼，在過去的那場漫天的雷雨中，她會再次出現在他失去理智的腦海裏？
不，唐沫，你該消失了。那場大雨中，是她給了我溫暖，是她在我一聲聲“小沫”的呼喚中將我引向風和日麗的彼岸。她甚至，願意為了我而頂撞校領導。
沒想到，我深藏執念多年，終於在這一天得到解脫。
窗外的雨聲，小了很多，不再是先前打在屋簷上、打在水塘裏演奏的史詩般的交響樂了。
天大地大，也無風雨也無晴。
林繹峰看了看表，將近九點。記得上次，鬱蓁蓁在微信裏曬的課程表，晚課好像是九點下課。
我該離開了。
鬱蓁蓁，我們很快會再次見麵的。
鬱蓁蓁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五點多才醒。睡醒的時候，她先是睜開惺忪的眼睛，然後感到臂彎那裏又暖又酥，像枕著一塊棉花糖。再清醒些，她發現一個很嚴肅的問題，手臂麻死了！
枕著手臂睡了一晚上，血液循環不順暢，手臂上紅彤彤的一片。
讓麻木的手臂恢複知覺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天剛蒙蒙亮，宿舍裏隻有均勻的呼吸聲。
啊，我睡了這麼久？昨天淩曉和韓攸寧回來都不知道？鬱蓁蓁嘟噥著。隨即，她發現她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蹭蹭蹭”地爬上自己的床，床上空無一人，被單卻被整齊地疊放著。
他，昨天晚上醒了嗎？他走了？
鬱蓁蓁一陣小小的失落。
昨天她也是借著一股衝勁把林繹峰給弄到宿舍裏來的，根本沒有考慮過太多後果。可見，失去理智後作出的決定有多麼可怕。
想起昨夜的行為，她就有點心悸。看見林繹峰滿臉蒼白，她真的是顧不了什麼了。
然後，她被自己的一個問題給問住了：
你真的想代替他的雙眼，看盡繁花似錦，雲卷雲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