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長的山穀裏,一棵年逾千年的參天古木枝繁葉茂,遮天蔽日。
一名白衣女子靜靜走著,在她的懷裏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睡得很熟。年輕母親的睫毛上掛滿淚珠,眼底一片濕潤。她竭力去壓抑住持續翻騰的苦澀,但每邁出一步,針紮的痛苦就更加劇烈。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腳步越來越踉蹌。
走在前麵的灰衣男子在古樹前駐足,回過頭擔憂地望著自己的妹妹,不禁低頭歎息。隨後緩緩從腰間解下一支通體散發翡翠光澤的玉笛。男子注視著它,在手指尖輕輕轉動,眸光中閃過一絲猶豫。
片刻後,悠揚的笛聲響起,明明聲音是沒有的雜質的,可低沉的卻如同貼著地麵徘徊不絕。
四麵八方的風順著聲音的方向彙合在一起,形成由小及大的白色旋渦,向古樹翻卷而去。灰衣男子在勁風中衣袖飄揚,卻仍屹立不倒。
一陣喀喀嚓嚓的拔節聲此時自古樹處傳來,那顆千年古樹似乎被一股腦吹過來的狂風激怒了,猛烈地搖晃著龐大的身軀,試圖將自己的深紮在地下的虯根節節拔起。但顯然,隻有極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成功地與土壤分離。粗壯的樹軀向後傾斜著晃動,好似一個頂天巨人後傾著身體,一隻腳深深陷在土地裏,隻能掙紮著將另一隻腳抬起。幾根如巨蟒般彎曲的根須終於拔地而起,不斷抬高,直至與地麵留出一個可供人半蹲的空間才停下。
笛聲停止,男子將玉笛重新掛回腰間。站在他身旁的年輕母親,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嬰兒酣睡的臉龐。
怒吼的狂風和古樹發出的巨大動靜一點都沒有吵醒那個女嬰,一起一落的呼吸聲始終均勻有秩,似乎她正沉浸於另一個時空,而對身體所處的這個時空渾然不覺。
男子轉過頭輕聲說道:“就是這裏了。”
女子點點頭,含淚的眼眸中閃過一霎的堅決,率先俯下身子走進樹根拔起後出現的一個黑乎乎的洞口中。
這是一條長長的通道,深不見底。
無需照明,女子這樣提出。因為隻有這徹底的黑暗才能澆滅她熾熱燃燒著的心,引導著自己少些掙紮的一路走下去。她害怕黑暗中氤氳的光明反而會讓她生出虛假的溫暖感以外的渴望。
一步步地邁下台階,這位剛剛成為母親的女子將繈褓中的孩子緊緊貼在自己的臉頰上。這嬌嫩柔滑的皮膚,她多希望能永遠撫摸親吻呀。孩子平緩的呼吸籠罩了她的一切思想一切感知。她潛意識地希望這條路就這樣漫長無邊下去,永遠不到底,她不在乎黑暗會讓她看不清孩子的模樣,她渴求的是永遠陪伴她,讓她即使在睡夢中,也感覺不到一點孤獨。
路總是有長度的,尤其是給自己事先選擇好的路,尤其是無可奈何下選擇的路。
台階越來越寬,但在黑暗中是無法看清的。終於,前方開始出現閃閃爍爍的光芒,一開始是消融在黑暗裏,最後則完全消解了黑暗。此時他們仍然沒有到達地麵,但前麵的情景已觸目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