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1 / 3)

一個人,究竟要放棄多少自我才能學會用優雅姿態穿梭這不完美的世界?

我聽說,人在最初是一個完整的圓,因為觸怒了神,被分成兩半,於是我們窮其一生都在尋找丟失了的另一半。可是既然都是半圓,那長得該有多相像啊,所以你很容易就找錯了呢。噓,不必道歉。我們從頭再來。

【最黑的黑是背叛,最痛的痛是原諒】

2008年的初春,綠色的環鎮江水開始凍結,兩岸楊柳遍開,朵朵柳絮紛飛開來,仿似一城白雪。這樣的季節裏,我給畢嘉豪寫第七封信。我告訴他我從遠方回到了冀南鎮,遇到了周小丟,他現在在馬戲團當演員,演技一等一的好。他經常偷偷帶我從劇院的後麵進去蹭免費的表演看。他丟失了十五年的記憶,我們的生死之交重新開始,並且進展順利。過年的時候我們一起在江邊放煙火。天氣預報明顯出錯啦,那天沒有下雨哦。

我說,畢嘉豪,我經常朝北眺望,順著葵花鎮的方向,好似聽得見明媚笑聲如蔓草和駝鈴的流動,爽朗的琳琅。我又夢見了你,畢嘉豪。青石板小街彌散著扶桑花的幽香,藏掖在遮天蔽日樹冠裏的蟬鳴蔥蘢了一整個夏天,我跟在你身後踩著你長長的影子穿過巷口,頭頂上有大片飛鳥遷徙的聲音,時間安靜得不成樣子。我無比清楚,那是我想要的,平淡明亮的生活。

我說,我開始在冀南上學了。記得有一天,語文老師在講台上講詞彙語法,我突然想,“我愛你”是個甜蜜到憂傷的主謂句,像嗜糖過度必定留下布滿傷痕與缺憾的蛀牙。

我突然無比想念他,期待收到他的回信,所以信的末尾,我附上了地址——杜曉曉家的門牌號。

很久以前,我總是羨慕那些從一堆花花綠綠的信封中挑出自己信件的人,總以為收信很快樂,因為那表明遠方有朋。現在才知道,收信不一定是好事,因為那意味著朋友在遠方。

寒假的某一天,以元氣少女自稱的杜曉曉蹲在沙發上看體育頻道現場直播的籃球比賽。我正在拖地,她一把奪走我手中的拖把:“喂,我讓媽媽接你來住可不是讓你來當保姆的。這樣被那些嫉妒老娘美貌的妖蛾子看見會告我們雇用童工的,來來來坐下來陪我看陽光運動帥哥。”

我問她,電視上那個投籃動作帥得像流川楓的人是誰,她像個講解專家一樣回答:“那是麥迪呀,97年到00年連續三個賽季效力於猛龍,00年到04年連續四個賽季效力於魔術,04年到08年連續四個賽季效力於火箭,都穿1號球衣。”

毫無預感地,我的腦子裏突然浮現祝昔陽那件乳白色的一號球衣。他的笑容,有一股洗衣粉洗過後曬飽了七月大太陽的味道。我的生活費因為給畢嘉豪買花用掉了一半,已經做好每天啃包子喝白開水的準備,誰知道在我們交往的那一個月裏他心甘情願每天當我的提款機。每次他自告奮勇騎著單車帶我上學的時候,總會揶揄我說:“你啊,骨感得讓我總踩著踩著懷疑你掉了下去。”

他的意思是說,搭你和沒搭感覺差不多。

那段安靜的小路上,風摩挲著五分褲以下、帆布鞋以上的一截小腿,我偷偷看他,在他斜過頭說話時假裝仰頭看天空。四周尖而稠密的樹梢快速地向後飛掠,隻露出一線高而澄澈的天空,以及雲層淅瀝傾斜的清輝。道路兩旁的田野,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臨風而立的稻草人,小布帽子遮掉它們的半邊臉,手中橫杆插著的透明袋迎風招展如幟。

在祝昔陽幾番故意使壞的急刹車裏,我的一隻手也就那麼自然地環上他的腰了。第一次那麼真實可感地體會著他剛健的腹肌因踏車前行而微微蠕動著,有酥酥麻麻的觸電般的感覺流遍全身。

那一刻我真的覺得自己可以乘著腳底的一陣風,就飛到雲端。

祝昔陽和我在一起源於和別人打賭這個真相戳穿那一刻,他說:“我是真的喜歡你。”他說:“為了逗你開心,我在KTV裏使盡招數,唱最容易破音的歌,玩常被別人刮到臉的遊戲,喝最容易趴下的酒。我還在打算明天以後就終止對他們的懲罰,帶你去吃原汁原味的咖喱雞塊、色彩豔麗的糖炒南瓜……”

祝昔陽,原來與你在一起的記憶,無論我再怎麼假裝不曾想起,一旦時機到了,它們總聲勢浩蕩地搶灘登陸來提醒我:我們有過那麼多甜蜜的過去時。

——祝昔陽,即使,那時候的我不曾懂得珍惜,我以為你真的在不遺餘力地用自己十二萬分的愛,來交付我十二萬分之一的依賴。

——但是,你可曾聽說過,最黑的黑是背叛,最痛的痛是原諒。

窗外的水分在那一刻仿佛全都湧進了這個溫暖的房間,撲騰上我的眼睛。杜曉曉緊張地問我:“你眼睛怎麼紅了,是不是昨晚睡得不夠?”

我說:“屁啊,每天睡十個小時還不夠,你當我是豬八戒投錯胎還是睡美人啊。我是被你和阮老師給感動了!你說,我怎麼就看不出來你們是母女關係呢?”

“因為老子長得太帥了,無人能敵,沒有繼承她的基因(噓)所以你才沒發現呀!其實……我媽常說,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所以在班級裏她絕對不會對我有絲毫偏袒,大家都是學生……”

“我就算有著諸葛亮一樣天才的腦袋也不會聯想到這樣溫文爾雅的阮老師也會金屋藏嬌,養著你這麼彪悍的小女兒啊!”

“金屋藏嬌?你給我去查成語詞典看看什麼意思!你這個文盲!”頓了頓,她扮出一副嬌羞的表情說,“然而本少女不得不麵對嬌豔這個事實……”

就在杜曉曉的自戀差點要膨脹到掀掉天花板時,我聽見樓下有人喊我的名字。

【我的視線湧入一片驚濤駭浪】

“咳咳,沈青蘭啊,好不容易我們放了公假,一起去逛街唄?”原來是周小丟在樓下仰著脖子喊。

杜曉曉掃興地嘀咕著,讓他先上來等一等,看完籃球比賽我和你一起去嘛。

於是當我們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看到很多穿著學生製服的同齡人在挑選文具和書包時,我這才意識到距離新學期不過一周時間了。

突然杜曉曉捅捅我的胳膊說:“你看對麵的來人是誰。”

那個人,冥暗瞳孔好像無底洞,穿著黑色T恤深藍仔褲,左耳釘折射出炫目的光,涼薄的嘴角勾勒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會在這裏邂逅祝昔陽!

他似乎也在同一時刻發現了我,正撥開人群朝我們的位置走來。

我打了一個激靈,突然就跟一隻鮮活的八爪魚一樣,伸出手將周小丟勾到了自己強有力的臂彎之內。

“親愛的,我要喝藍莓奶茶……喝完我們去看石頭記的情侶戒好不好?”

與祝昔陽擦肩而過的時候,我的耳朵似乎能捕捉到他輕微地“哼”了一下的鼻音。

“看來那個男生真的是你的意中人咯,不然你不會氣得臉都綠了,還找我演戲,要演出費的。”周小丟的八卦之魂沸騰了。

“你……你不說出來會死啊!!!”

“對啦,石頭雞是什麼啊,好吃嗎?”

杜曉曉終於忍不住接話了:“這個土拔鼠!”

……其實那個名詞還是祝昔陽告訴我的。他說等有一天他存夠錢了,就帶我去石頭記挑情侶項鏈。

我想我此刻扮演的應該是世界上最殘忍的角色。因為不想受到更多的傷害,所以隻能自私冷漠地武裝上刺蝟的刺,狠狠地紮向別人。

就在我長長舒了一口氣的時候,杜曉曉卻憋著一張苦瓜臉萬分同情地望向我,那表情像便秘一樣。順著她的眼角眉梢,我的視線湧入一片驚濤駭浪。

萬惡的祝昔陽居然折回來了。他邪惡地笑著問我:“沈青蘭,你看見真命天子了嗎?怎麼嘴巴大得可以吞下河馬?”

……

杜曉曉在回去的路上一邊和周小丟一起同病相憐地感歎他們是十萬瓦數的電燈泡時,我甩出去一句“那不如你們在一起吧”時,被他們狠狠鄙視了。特別是周小丟,他說:“聽你說起我們的往事,哎呀,我覺得過去的我好愛你啊,你怎麼可以醬紫辜負偶捏,姐姐?”

說完他自己就笑了,仿佛講的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笑話。

其實他現在這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我反而挺放心。

周小丟走後,杜曉曉說:“我曾經看過一個電視劇,應該是《京港愛情線》吧。或許也不是,總之情節是這樣的:女主角告訴男主角,如果在一天之內,他們能夠再次遇到,說明他們是有緣分的。而電視劇的結局總是圓滿的,男的還是在日落前遇到了女的。現實生活中會有這樣的事情嗎?我今天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人倒黴喝水也會塞牙縫,什麼叫有情人走在大街上也會碰麵,你就好好珍惜吧!哎喲,回想起姓祝的和你擦肩而過那一瞬間喲,他的目光真是一片火焰,將你的軀體燃燒成了一根煙。”

“夠了!你說如果阮老師看到你這個別出心裁的比喻句會不會驚豔地昏過去……”

“我猜不準,我隻知道預防火災人人有責是普遍真理,所以你還是趕快熄滅他目光裏的欲火吧……”眼前那個早慧的女孩子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個時候無論是我還是她都不會知道,她也會遇見一個人,讓她的生命百轉千回,宛若新生。

隻是那時候,他還蟄伏在時光的暗處,等待破土而出。

我沒想到祝昔陽會那樣死皮賴臉。

他利用在校園廣播站當播音員的好朋友點歌送給我,播的是五月天的《知足》。正當我坐在人工湖的石椅上輕哼的時候,他冷不防拍了一下我的肩,讓我像一隻搞錯方位站在赤道的企鵝般窘迫地捂住嘴。

“啊,你都聽到了嗎?你可以選擇人工自動過濾那些噪音汙染,再見!”我抱緊胸口的一疊課本準備閃人,可是他無可抗拒地托著籃球來到我麵前,辣手摧花地掐了一朵喇叭花舉到嘴邊。

“怎麼去擁有一道彩虹,怎麼去擁抱一夏天的風。”你能想象,一個男生,閉上雙眼陶醉又專注地哼唱一首你的飲歌那種感覺嗎?濕潤放入劉海飛揚,皓齒輕輕張翕,立體的鼻翼由於剛運動完而沁出晶瑩,像一株汁液飽滿的花樹。

彼時的祝昔陽,將我即將坍塌沉沒的世界,再一次固若金湯地複活。我從他的眼神裏,看見溫度、氣息與色差,天和地之間的海拔。

一曲終了,在上課鈴打響的時候,他說:“我們複合吧,放學在教室門口等你喲!”然後飛快地跑掉。

但是,我還沒來得及等到跟祝昔陽重逢後的第一場約會。

當天最後一節的體育課,我生理痛,痛得像被孫悟空踢到肚子的鐵扇公主一樣翻江倒海,於是不得不漲紅了一張臉跟體育老師請假。完事後,我拿著簽字的假條作為通行證交給那個麵癱的門衛大叔,為的是能夠早點去附近的診所拿點調理的藥劑。剛出了校門沒走多久,便有一輛小轎車在我麵前停下,一個油光滿麵的中年男人探出頭來對我說:“小姑娘,金源大酒店怎麼走,麻煩你給我指指路好嗎?”

作為一貫分不清東西南北的迷路大王,我瞬間頭大,走倒是知道怎麼走,但要我現在具體指出來恐怕有點難,更何況我已經痛得差點撒手人寰。剛好那個酒店附近有家醫院,於是我憋著顫音說:“叔叔,要不這樣吧,剛好我也想去那邊,順便載我一程,您開著,該到哪裏拐彎我告訴你!”

他笑得無比燦爛,露出兩顆鑲金大門牙,說:“現在很難找到你這樣好品質的中學生了呀!”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生平第一次扮演起交通指揮員的角色。

到了酒店,他堅持要答謝我,說來也奇怪,腹內那番陣痛像過雲雨一樣消失了,我正在思忖之際,已經盛情難卻地被他握著手臂從一樓乘電梯帶到了十三樓。

可是進房之後,他的手居然在我身上胡亂折騰了起來,嘴裏還念叨著:“小姑娘,我看你穿著也很樸素。人靠衣裝這個道理你應該不會不懂……跟了我以後有你吃香喝辣的。”

我惡狠狠地打開他的手,退後兩步,心底無比害怕卻假裝鎮靜地吼他:“叔叔,請你放尊重點!”

“聽話,過來嘛……”他泛著油光的嘴唇一咧開,露出黑黃色的兩排牙,食物殘渣的腥味迎麵而上。我胃裏一片翻滾,瞬間隻有作嘔的念頭。

我真後悔我經驗全無幹嘛卻要那麼傻帽地學人家當什麼新世紀的活雷鋒,最後把自己搞得像雷峰塔下的白素貞一樣無處可去。憑借著平時在社團參加體育舞蹈培訓那股身體的柔韌勁兒,我咬緊牙根往他小腹狠狠踢了一腳,然後掀開房門飛快地逃了出來。而他也隨即追了出來。

那個酒店就像一座迷宮,我跑來跑去沒有發現藏身之處,最後躲進女洗手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門緊緊地鎖上。那個變態,竟然還在門外不停地敲著門,奉勸我出來跟他回房。

我像中了咒語般將水龍頭的聲音開到最大,掩蓋掉那些念念有詞,強忍著劇烈的惡心撥通了祝昔陽的電話。盡管受過他的欺騙和傷害,但我這部山寨機的快捷鍵1仍然還是他。

我說:“昔陽,我在佛山路的金源大酒店十樓女衛生間這裏,被一個惡魔糾纏著,請你,快來救我出去。”彼時,我縮成一團死死抵在門板上的身子已經顫抖成了一顆近乎衰竭的小心髒。

很久以後,我都會問自己,為什麼在生命裏最危難最絕望的時刻依然會想到他,是因為對他衍生而出的依賴和信任嗎?還是內心深處一直渴望的不離不棄?

門外的男人似乎還在嚐試著各種辦法開鎖。我眼前壓下一片漆黑的霎時,甚至有預感下一秒他會光明正大地去找酒店的服務員說:“我的女兒困在裏麵了,請你幫忙開開門好嗎?”剛掛完手機的時候,它的屏幕很善解人意地突然暗了下去。

可惜它善解的是別人的意。

在我幾近昏迷狀態的這幾分鍾的時間裏,我不知道祝昔陽是如何趕過來的,隻知道在自己清醒的那一刹那,耳骨裏捕捉到門外幹淨利落的一聲:哢嚓!

是酒瓶子打碎的那種聲音。然後我聽到祝昔陽親切而局促的聲音:“親愛的,快開門,是我!”

他像一個披荊斬棘凱旋歸來的中世紀勇士,對我露出最直抵肺腑的微笑。我看到他穿著一件T恤,胸前被汗漬濕透,迪奧水洗仔褲被狠狠印上了鞋印。

我像逃離一個噩夢般接過祝昔陽伸過來的手掌,從躺在地上麵目猙獰的中年男子身上跨過去,與他離開了那裏,仿佛身後是洪水猛獸。

那些散發著重腥味的濃稠液體,甚至有一些漫過了我疼痛的腳踝……

誰知道蹙著眉一直沉默的祝昔陽剛上了我們在路邊叫的計程車,隻捂著嘴說了一句話就酥酥軟軟地倒在了我懷裏。

他弱弱地告訴我:“血……我暈血……”

他說話的時候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一蹦一蹦的,讓我生怕他下一秒就會撒手人寰。

【青鳥來過,而後去向不明】

後來的經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祝昔陽那個酒瓶子沒有打中中年男人要害,而他也自知理虧,當晚便訕訕開車回去了。途中他因為頭暈目眩,在一個拐彎處將車撞到了路旁的建築上,然後去醫院買通了醫生開出一張假證明,證明自己開車骨折那些傷都是被喝醉酒的祝昔陽所打。

他厚顏無恥賊喊捉賊地報了警。古語說得沒有錯,先告狀的往往都是惡人。

這些都是事後祝昔陽跟我說的。他說:“因為那個色魔禿驢,差點吃上了官司。”

“啊!那後來呢?”

“哈哈,那個變態撞到槍口上了,也不查查我老爸是誰!我老爸現在就是警局第一把交椅啊!他隻好自認倒黴了!”

我從來沒有問過祝昔陽的家世背景。因為那時候我隻認為,愛情隻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不是兩家人的事。他沒說,我也就沒問。

“原來這樣啊……真對不起……給你造成了這麼多的麻煩。”

“咱倆誰跟誰啊,別說傻話了,我求之不得。隻是以後上當受騙的話麻煩被騙得技術含量高一點!這種假借迷路之名誘拐初出茅廬的小女生的伎倆報紙和電視上多了去了!”他的手掌揉揉我的頭發說,“還好你現在安全著陸啦……”

我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副贅肉橫生的嘴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真是後悔到恨不得懸梁自盡:沒一點自我保護能力還打腫了臉充胖子,想做什麼奇能異士!

“祝昔陽,我覺得難受。”我以為會受到他雷擊般慘無人道的批鬥,然後再給我上一番思想政治課,沒想到他看我的眼神卻溫柔得像要溢出水。

“那這樣呢?”他俯下身,唇輕輕地覆蓋在我臉上,“這樣還會難受嗎?”

冀南中學的荷塘石椅上,他握著我的手安靜地坐在我身旁。我集合了全部的力量讓自己抬起頭去看他的眼睛,脈脈含著笑意,仿佛轟轟流淌過北大西洋的暖流,橘黃色的光讓他的睫毛看上去更像是剪裁得體的黑色流蘇。祝昔陽,那一刻,我不再在乎別人的目光,因為他們的全部加起來都抵不過一個你。

我看著他亮若星辰的雙眼,一顆鼓噪的心忽然之間就塵埃落定了。

因為經曆過這件事,我更加堅定了原諒祝昔陽並和他重新走到一起的決心。至此,我不得不對自己坦白,分開讓我發現自己身上思念的痕跡,其實有很多是源於他。似乎經過上一次的矛盾後,他比從前低調了許多,人也顯得沉穩了很多。盡管那些穩重很多是裝出來的小大人形象。我說出“祝昔陽,不如我們重新開始”那一刻,他高興得像吃了笑藥,站在摩登大廈的最頂層對著腳下星星點點的車水馬龍喊:“老子終於不用一個人在情人節窩在宿舍唱《寂寞的人是可恥的》啦!哦也!”

人的一生總要麵對許許多多的分岔路口,在前一個路口走散的人,最後可能會再聚首,也可能就此一別不再重逢。祝昔陽說,他錯過了我,又選擇了我,別的風景便都不再入他眼。我不想在錯過你的很久以後,陪你遙想當年。所以隻能這樣一直走下去,直到路的盡頭。

我說:“祝昔陽,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顆最柔軟和最害怕寂寞的心?”

我真的沒有預料到,聽杜曉曉說後來整個學校的男生女生寫情書時都會引用到我這一句名言:每個人都有一顆最柔軟和害怕寂寞的心;再在後麵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地加上一句:所以親愛的,我來了,你還在愣著等什麼!

我覺得要是收取版權費的話我現在早成了富婆了。

他一米八,我一米五,用杜曉曉的話來說,我們之間的身高落差用來水力發電,足矣。

每周一升國旗的時候我一邊看他戴著雪白的手套,穿線條流暢的校服,端莊肅穆地站在高高的升旗台上行注目禮,一邊猜想他唱國歌時是不是也和台下的人一樣是在對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