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搖了搖頭,若說辜負,整個天下皆被我辜負,可那又如何?我歎息,又有些悔意。最終卻隻能搖頭。
夜深了,燦爛的星輝灑在我蒼老的臉龐上,仍如數十年前我還是幼童時那般奪目,星輝還是星輝,人卻早已不是當時的人。我閉上了眼睛,就這麼安然的走了,帶著深深的遺憾與歎息。
熟悉的黑暗與陰暗將我淹沒,那是幽冥界的森羅殿,判官翻看著生死簿,時而搖頭歎息,時而皺眉鎖目,過了良久最終宣布道:“江夢你這一生冷血無情,殺人無數,好不容易統一江山,本該勵精圖治造福百姓,可你卻為癡嗔二念所牽絆,不理朝綱而又大興土木,勞民傷財,以至於百姓疾苦,人間怨聲載道,數罪並罰,貶入畜生道,十世不得為人。”
我麻木的點頭,對判官的審判不可置否,隻是好奇的再想,下輩子,我有可能遇到她麼?
生生世世,輪回疾苦,我與她以各種方式,為人為畜,為王為將。可到了最後又能如何呢?似乎一切都是枉然,都是徒勞。於是我愈加的疲憊,也愈加的麻木。
或許是過了百世,也可能是千世萬世,誰知道呢?誰又會去刻意的記得該如何相遇,又是如何離去的呢。隻不過是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罷了,到了頭來,除卻空來還是空。
“一切有為法,皆為虛妄。江夢,你可悟?”晴朗的天空上有雷霆般的聲音傳來,潔白的雲朵在這一刻緩緩聚攏,凝成了一張無比柔和又帶著深意的笑臉。
我茫然的點了點頭,注視著這神跡,感受著從神身上帶來的祝福與榮光,在那一刻,我似乎大徹大悟,卻又像一個靈魂被抹除的木頭人。
“你可願放下虛妄?”神臉上的笑容更勝,卻也更加的莊嚴,似佛似道,更似一切真理的源泉。
我麻木的點了點頭,隻是頭剛點到一半,卻隻覺得心中猛然劇痛,迷蒙已經看不真切的身影在我腦中浮現,之所以看的不再真切,是因那人已與我隔了千百世,之所以在這刻想起,隻因千世百世莫敢忘。
鮮紅血液使得她身上的紫色羅裙更加的鮮豔,我看不清她的臉,卻知那便是她,因為她身上留的血,是我的血,現在也是她的血。仿佛億萬年前的記憶被想起,那是一片潔白的雪林,從我身上流淌出的血液將她從沉睡中喚醒。仿佛是宿命的輪回與注定,這一刻,她的血又再度將我喚醒。
啪嗒...
那血液塵埃落地,滴入黃土,卻如同滴入了我的心田,幹枯的土地在這一刻重新有了光彩,如朽木逢春,刹那間又生機勃勃,於是我的臉上重新有了光彩,或是在笑,又像在哭,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至少我還清楚,我依舊是我,不是什麼虛妄。
“我不放下。”我猛然抬頭,直視著那神跡,蒼穹之上那張偽善的巨臉。
“一切有為法,皆為虛妄。”那巨臉的神情依舊溫和而肅穆,就如春日那醉人的暖陽,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讓所有的暴戾與不安都化為平靜。
“不,我的心在痛,我的淚還在流,縱是過了千世百世這一點也未曾改變,於是這一切就不是虛妄,縱然世上所有皆是虛妄,真情卻依舊是真情。”我抓著心口痛苦的說道,我能感到我每說出一個字,我的心髒就跳動的更猛烈幾分,血液也隨之更加的沸騰。
“天道無情,你這是執迷不悟!”那巨臉瞬間變得猙獰起來,它高高在上,對大地上渺小的人類不屑一顧,它想,應該給予這樣無知的人類最嚴厲的審判,於是恐怖的毀滅雷霆降臨了。
“天道無情,我便行我道!”我仰頭直視著那所謂的神靈,天道的代表,但心中卻並無半分懼意,因為我不覺得所謂的天道,所謂的神靈就比人要高貴的多,於是我就拔出了我的劍,一劍撩天。
劍是斷天劍,招是撩天招,帶著我千百世的憤怒與不甘,帶著我胸中不滅的真情與意誌,在這一刻,終於爆發了,那是沉寂了千年的火山猛然爆發,被堵萬年的山洪突兀決口,於是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