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愛你。”我悠悠的說道。這是我第一次說出這句話,因為我一直覺得這三個字實在太過膚淺,所以是一直不肯去說,隻是到了此刻,方才了解,這三個字從不膚淺,隻是年輕時的我太過膚淺,於是在共同走過了大半生生之後,我終於有幸將這三個字說出口,這讓我慶幸,因為隻有到了此時,我才有說這三個字的資格。
“老夫老妻了,怎麼又突然肉麻起來了。”夢曦的笑了起來,露出了潔白漂亮的牙。我知道那牙是今年新換的一副假牙,但那笑容卻是一生都不曾有假的幸福。
於是我抱起了她,在滿是薰衣草的後院輕輕旋轉起來,一如年輕時那般,滿園的紫色小花是我們最好的背景。
除了夢曦,我的晚年生活自然也不能不提永近,他自然也早就辭去了工作,隔三叉我的便找到我下上一盤圍棋。即便已經很老了,但永近那家夥依舊對鴨舌帽有著一種執拗的喜愛,於是他這一生幾乎從未將那帽子摘下。
我知道三年之前,他的妻子已經先他一步去了,永近似乎傷心了一個月,因為那一個月他沒有過來找過我,隻是閉門不出。後來他似乎恢複了一些精神,於是日子就像往常那般,他依舊嘻嘻哈哈,戴著他的鴨舌帽來找我下棋。
似乎和以往並沒有什麼區別,隻是他比以往更愛發呆,因為他和我下棋的時候,常常突然停住,手中執子,思緒以到九霄雲外的天國,眼睛卻漸漸濕潤。後來我才知道,永近下圍棋的本事,是她的妻子教的。
又過了兩年,永近也去了,嘴角帶笑,依舊是那種灑脫的笑容,他無病無痛安樂而死,我並不為他的死感到悲傷,因為或許死也是種解脫,或許此時他已經與他在天國的妻子團聚了吧。隻是讓我有些可惜的是,永近去了之後,我後院的下圍棋的石桌算是徹底無用了,以至於在歲月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時間過了十年,還是八年?我無暇去記得這些,我隻記得,我與夢曦新種下的一株梧桐,已經遮天蔽日,足有五層樓那麼高。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夢曦也去了。
那個陪伴一生的女人,夢曦終將還是要先我一步離開我了,她臨終前,我深情的握住她的手,不停的說著“我愛你”盡管我覺得這三個字太過深情不適宜這般重複的去說,但我卻再也不想去在意這些,我隻知道,她願意聽,我就樂意說。隻是無論多麼深情的話語,也最終沒有將她留下,她笑著說“還有來世。”
而我卻含淚說:“隻能來世。”
夢曦閉上了眼睛,便再也沒能睜開。就仿佛最後一絲華陽的落下,於是世界就隻剩下了黑暗與黑暗中已經再也無法看到光明的我。我知道我也終將死去,這是平平凡凡卻庸庸碌碌又無比真實的一生。
我死後靈魂去了冥界,見了閻羅。閻羅對我的評價很中肯,既沒有誇讚,更沒有貶低,正如我事先對自己的評價,庸庸碌碌又平平凡凡,於是判官就讓我重新投胎做人。
黑暗再度消退,同樣是刺目的光明迎了過來,但我知道,將要開啟的卻是不同的人生。
那是一個真情隻能被殘酷現實所踐踏的亂世,皇帝駕崩,兄終弟及,朝綱大亂,各方勢力逐鹿,當權者征兵加稅,人命如草芥輕賤,又如浮萍動蕩不安。無人可得以幸免,混亂的天地需要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挽救這場浩劫殘局。
我認為我就是那個英雄,盡管出身貧困的我,八個兄弟姐妹餓死了六個,隻剩下我和二哥,但這些卻隻能讓我變得愈加的成熟,或者說是冷血。是的,能更好的適應這個世界便是所謂的成熟,而這個世界需要冷血,於是冷血就是成熟。我深刻的意識到這世上,性命並不是掌握在手裏的,金錢才是生命,權勢才是生命。
於是我在24歲那年毅然決然的加入了義軍一起起事,我珍惜每一個在義軍中被提拔的機會,我悍不畏死,因為人總會死,隻有不怕死才有可能更好的活,我冷血無情,做事不擇手段,因為這個年代沒人會在乎你做了什麼,隻會在乎你做成了什麼。
於是我很快就得到了大將軍的賞識,因為他覺得我是個能做大事的人,他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28歲我以是軍中名將,取關中,守禹城,關於我的傳說在各各角落傳唱,那是我政治生涯的第一個高峰,也就是在那時,我遇到了她,她叫夢曦,如她的名字一般,有著夢幻般的美麗,即便隔了生生世世我也不敢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