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燕歸帝京(1 / 3)

永樂五年八月,漢王朱高煦就藩山東,新納的鄧妃和唐飛瓊陪伴他一起前往。太子朱高熾鎮守金陵南京,太子妃張氏代攝六宮之事,張妃之子皇長孫朱瞻基被正式立為皇太孫,朝中人心穩固。

永樂五年十月,朱棣返回北京。

他登基不久就下詔以“北平”為“北京”,因為他曾經的封號是燕王,許多朝中大臣也稱“北京”為“燕京”,自從永樂四年工部尚書夏原吉籌建北京宮殿之時開始,他實際上一直長居在北京,幾乎沒有回過南京,明朝的政治經濟中心隨著他的腳步逐漸向北移動。

北京原本設有六部九卿,雖然他沒有正式下令遷都,但他這次前來點名,讓朝中一些重臣跟隨,朱能、丘福等人都攜帶著家眷老小,隊伍聲勢浩大,約有數千人之眾,為了適應北京經濟發展和建設的需要,他詔命戶部募集南京附近各種行業的能工巧匠數萬戶,隨後遷移到北京。

朱棣的遷都之意十分明顯,他對北方,尤其是北京,始終有著難以解釋的一種眷戀之情,如同雄鷹熱愛廣闊的藍天,如同駿馬熱愛廣袤無垠的大草原。

正是深秋時節,遠遠看去,新修的西宮殿閣巍峨聳立,隱隱約約有了未來紫禁城的輪廓,我與他共乘一騎,湖衣帶著朱高燧和幾位小公主一起乘坐馬車,跟隨在我們後麵。

秋風乍起,我躲藏在他寬大的紫貂薄綢披風中,想起二十一世紀時來參觀故宮博物院的情景,心生無限感慨,仰頭對他說道:“棣棣,這些宮殿都是宏偉的建築,六百年以後一定還會存在的。”

他淡然應道:“夏原吉辦事一向妥當,紫禁城營建工程雖然慢,工部處處都用心置備,確實難得。”

我問道:“等待紫禁城宮殿修建成功,你就要下旨遷都了嗎?”

他微微一笑,環顧北京城廓,說道:“父皇曾經立起兵抗蒙元的臨濠為中都,北京是我的興王之地,而且地勢險要,隻要能夠穩固北京的地位,進可攻、退可守,定可立於不敗之地。”

他停頓了片刻,忽然說道:“六百年後,這些宮殿或許還存在,不知道那時候蕊蕊是否還在我身邊?”

我笑道:“難道你隻關心我們,不擔心明朝未來的國運嗎?”

他加快了馬速,向燕王宮的方向馳騁而去,說道:“父皇曾經看過劉伯溫的《金陵賦》,大明江山氣數早有注定,何必多想身後之事?鄭和這次前往西洋行走的路線與以前並不相同,一定會有新的收獲。大明國力強盛、百姓富庶,我隻願早日征服韃靼,將蒙古殘部殲滅!”

如同曆代中原統治者一樣,明朝曆代皇帝對周邊民族采取的都是懷柔政策。

明初洪武、建文、永樂三朝年間,北蒙古由於明朝的打擊和內部的紛爭,勢力逐漸衰弱,並且分裂為三個大的部落,即西部的瓦剌、中部的韃靼和東部的兀良哈。

東部的兀良哈就是當年寧王手中的彪悍蒙古勇士隊伍“朵顏三衛”,他們跟隨朱棣和寧王在“靖難之役”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朱棣登基之時對他們大力封賞,部落勢力日益強大,與明朝關係和諧親密。

韃靼和瓦剌對明朝始終不肯甘心臣服,時常陽奉陰違。他即位之初,百廢待舉,北蒙古各部正處於部落紛爭之中,一時並不足以對明朝構成威脅,他對蒙古的政策是“來者不拒、去則不追”,凡是前來歸附者均以禮接納,不願歸附或者歸而複叛者,也並不強求。

如何征服韃靼和瓦剌,將是朱棣對付北蒙古必須麵對的主要問題。

史載這場戰爭曆時十幾年,蒙古各部戰降而叛,叛則再戰,明成祖六次親征漠北,幾乎耗盡了畢生的心血來贏取這場“持久戰”。

曆史係的林希既然來到朱棣身邊,就絕不能看著自己最心愛的男人陷入被動,如同曆史記載的那樣,被北蒙古的奸計所誤。

我並不企圖改變太多曆史,我隻希望能夠讓朱棣逃避一些“錯誤”,一些“失敗”,讓他早日達成心願,做更多利國利民的事情。

我想到這裏,仰頭對他說道:“棣棣,你準備怎麼對付北蒙古人?”

他見我相問,簡短答道:“先征韃靼,再平瓦剌。”

我接著問:“什麼時候出征?派誰為將帥呢?”

他紫眸中充溢著高傲自信之色,一邊策馬揚鞭,一邊說道:“明年春暖花開之時,我會讓丘福率領十萬大軍征韃靼,韃靼不過是烏合之眾,十萬大軍足夠應付他們了。”

我輕聲道:“你平安南尚且出兵八十萬,為什麼進攻韃靼反而隻派十萬?北蒙古人數雖然不多,但是韃靼騎兵凶悍,在草原上出沒無常,如果孤軍深入,未必能夠輕易取勝。”

說話之間,我們的馬匹到了燕王宮門前。

他抱著我一起跳下馬,柔聲說道:“我在漠北多年,深知他們底細,隻要帶夠精悍騎兵,十萬人馬並不少。你不用擔心這些國家大事,隻要乖乖在我身邊,照看著燧兒長大就好。”

我見他不肯聽我的勸解,料想離他發兵之時還早,以後可以找機會再慢慢向他講明利害關係,並沒有與他過多爭執。

我們踏入燕王宮時,我幾乎認不出原來的路徑,翻修過的新燕王宮格局全都被改變了,紅牆碧瓦煥然一新。

燕王宮是元朝皇帝的舊宮,因為西宮建設耗時良久,無法盡快完工,戶部尚書夏原吉聽說朱棣歸來,急忙提前將燕王宮重新整飾修葺了一遍,作為禦駕居留北京的行宮。

瓊華島四麵環水,僅有一道竹木吊橋通向岸邊,島上綠樹成蔭,幽香陣陣,最引人注目的是瓊華島中央的一座紫色小樓。小樓的窗紗都是淡紫色,窗下種植著四季常青的月季花和常綠矮灌木,廊簷下掛著一串串羊脂白玉所製風鈴,我踏上通往島中央的竹橋,抬頭看見樓門上書寫著“映柳”二字。

一派天然氣象,沒有一絲一毫的宮廷氣息,不像燕王宮殿,卻像海外仙境。

我輕輕走進小樓內,樓壁上懸掛著一幅大大的畫像,正是我和他在W城新婚之時所畫的“婚紗照”,屏風之後,懸掛著更多的畫像,有我一個人的,也有我和他在一起的。

我注視著那些畫像,眼角微微濕潤,這些姿態各異的畫像,一定都出自朱棣的畫筆。

從東宮的映柳閣,到W城的映柳小築,再到如今的映柳樓,我們經曆了重重曲折和磨難,有過傷害,有過分離,愛過,恨過,終於能夠親密無間在一起。

朱棣一直跟隨在我身後,見我不停環顧四周,注視著我問道:“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家,喜歡嗎?”

我能夠深深體會到他的心意,他惟恐我不喜歡宮廷,惟恐我跟隨他從青城山歸來會覺得“委屈”,所以特意給我建造了一個宮廷內的自由之家。

我飛撲進他懷裏,說道:“當然喜歡……”

他輕輕道:“我囑咐過他們,盡量做些簡單自然的裝飾陳設,讓你忘記這是在宮廷裏。”

我搖頭道:“不,棣棣,我現在並沒有覺得宮廷不好……”

他凝視著我,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改變了自己。我怎能如此自私,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在金陵那幾個月,你嘴上不說,心裏還不是為了那些後宮嬪妃暗地裏吃醋?又是安南公主,又是呂婕妤……”

我全然不料他提起她們,故意轉身向外走,說道:“什麼呂婕妤?我可不明白你說什麼。”

他笑道:“你真不明白?那天賜諸王賞朝鮮歌舞時,我時刻留意著你,難道你沒有為她穿的衣服顏色生氣嗎?”

我應道:“生氣又怎樣?六宮婕妤、昭儀、昭容、美人加起來,恐怕還不止二十個呢!”

他緊擁著我道:“不過是遮掩場麵而已,她們都是妙雲封的,不是我要的。有了蕊蕊,我哪有心思看她們。現在到了北京,燕王宮內隻有宮人侍女,沒有那些三宮六院,你看不到她們,應該會過得開心一些。”

我想起湖衣,有意和他玩笑,說道:“別忘了,你還有一位貴妃娘娘呢。”

他紫眸中掠過一絲笑意,道:“正是,幸虧你提醒我。”

我靠在他胸前,笑道:“別想騙我吃醋!隻怕湖衣姐姐未必願意接近你才是真……”

他收斂了神色道:“你將燧兒交給她,她於願已足,燧兒跟隨在她身邊,我們都可以放心了。”

我深深敬服湖衣,對她更是萬分感激。

我與朱棣心中並無芥蒂,都明白對方心意,即使偶爾相互戲言玩笑,對她卻並沒有任何猜忌之意。

我們走出殿外,早有一名中年內侍帶著數名內侍宮女跪拜於地,說道:“奴才行宮主事太監江保,恭迎聖駕和賢妃娘娘返京!”

當年置辦瑞麗衣坊時王忠曾經派了幾名小內侍前來協助過我們,其中一名正是江保,十幾年過去,當年的小內侍早已長大成人,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