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西方一片火紅,溫婉恬靜,煞是好看。
清涼的微風拂過平靜的海麵,卷起濃重的鹹腥味輕吻癱臥岸邊的銀龍,卻似尖細的刀鋒加劇了龍身上的疼痛。銀龍遍體鱗傷,胸部穿透一個頗大的血洞,殷紅的鮮血浸了一身,染紅海中一片。
他氣若遊絲,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執著的盯著潑天波浪、似血霞光。突然他龍須顫動,耗盡全身僅剩的力氣低吼一聲,流出兩行清淚。他頭昏腦漲,眼前影影綽綽,已分辯不清哪邊是天,哪邊是海,他隻知道,就算是死,也要死回龍宮。
一個大浪翻過來,洗掉了眼裏的鮮血,迷迷糊糊中,他竟看見一隻豹斑蝶緩緩飛來,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開閉了三次眼睛,沉重的眼皮終是打敗了他的意誌。豹斑蝶確定安全,落在他銀白的龍角上,它第一次看到像他這樣美麗的龐然大物,迷離它雙目的閃爍銀光,蠱惑它魂魄的特別氣息。他吸附著它的身體,奪光它的思緒,致使它不能離開,盡管它的心是顫抖的。
倏然海上波浪翻騰,一個巨大的海浪拍上岸邊,豹斑蝶驚得急忙逃開,海浪一卷而過,銀龍不見了影蹤,大海慢慢地恢複風平浪靜。細沙中有一片銀光熠熠的龍鱗,豹斑蝶伏在上麵,輕輕地振動雙翅。
第一章
六百年後。
胥單國腹地芙澤。富饒的芙澤水鄉盛產美女,富產珍珠玉石,翠館紅樓、賭場當鋪亦是頗多,越是富足的地方,歪風邪氣越是嚴重,這已是不爭的事實。
朝陽穿透薄雲籠罩大地,和風拂柳,蝶兒款款飛。一群身著同款素白侍女服裝的少女蹲在餘琴江橋邊浣衣,餘琴江水水質澄清清涼,洗出來的衣衫特別柔軟幹淨,甚至還帶著淡淡清香,許多富貴人家放著自家水井不用,常遣了丫頭到這裏浣衣。
一隻純紫色的蝴蝶落在其中一個少女肩上,緩緩地拍打幾下翅膀,便不動了。
她的同伴秀蘭看見紫蝶,伸手欲抓:“瑾意,有一隻好漂亮的蝴蝶在你肩上,你不要動,待我將它抓住。”
瑾意聽了身子一晃,嚇得跳了起來,蝴蝶受驚飛走,忽聽江中傳來“撲通”一聲,瑾意回頭,見是用來打水浣衣的木桶掉進水中,她心中一驚,忙趴在橋上伸手想要撈回木桶,可又如何能撈回漸漸漂遠的木桶?
秀蘭嚇唬她說:“你慘了,唐管家知道了非剝了你的皮不可!”
瑾意急得要跳下江裏撿回木桶,秀蘭急忙蹲下抱住她的腰,大聲道:“你瘋了!這江深著呢,可不能為了一個木桶丟了性命!”
“可在戚府那些人眼中,我們的命還不如一個木桶!”瑾意癱軟在地上,望著漂遠的木桶,她多想像這個木桶一樣,漂過對岸,漂出芙澤。
木桶隨著水流漂到江中不遠處正向著這個方向劃來的一條小船旁邊,船上負手而立的白衣少年目睹了橋上的情景,他彎身撿起木桶,倒掉溢進桶中的水,舉止優雅氣度不凡。坐在船尾的青衣女子見快要到岸,也翩然起身,瑰姿豔逸,儀靜體閑。
小船靠岸,青衣女子付過銀子給船家,隨少年踏上木橋,少年走到瑾意身邊,彎身將木桶遞至瑾意跟前,溫和地笑了:“姑娘,你的性命比這個木桶要珍貴很多,不要小看自己!”
瑾意依然癱軟在地愣愣地看著這位好心人,忘記站起身,她接過木桶,目光對上少年那雙會笑的眼睛,訥訥道:“謝謝。”
白衣少年頜首微笑,像春風般和煦,他竟然做出一個讓瑾意驚訝的動作,他向她伸出手掌,說:“來!”
瑾意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少年依然微笑著:“來,我扶你站起來。”
瑾意不再猶豫,向少年伸出手,她冰涼的手碰觸到少年溫暖的手掌,一道安全有力的力量拉著她站起身,瑾意愣愣看著少年,臉頰通紅。
“要珍惜自己的性命,沒任何東西比生命珍貴!”少年說完轉身離去,跟在他身後的青衣女子對瑾意鼓勵般嫣然一笑,溫婉可愛。
隨著他們的身影遠去,眾人收回驚豔的目光,繼續手中的勞作。
秀蘭輕推瑾意一下,滿臉堆笑道:“人家都走遠了,你還發什麼呆?”
瑾意回過神來,蹲下身用木桶打了半桶水倒在浣衣盆裏,洗滌衣衫,腦中居然裝滿了那個白衣少年的笑貌,還有他說的話,從來沒有人平等地看待過她的存在,她也隻把自己當做一灘爛泥。
秀蘭含笑看她:“瞧你失魂的模樣,怕是沒有男人對你笑過?”
瑾意聽了入耳,沒去理會她,她很厭煩秀蘭說的話。
秀蘭又道:“那男子長得可真俊,隨行的女子長得也著實漂亮,看著也是蠻配的,想必他們是到這裏來遊玩的夫婦,怕是不會再遇上他們了,難得飽了一回眼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