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師父&銀狐】
天寒地凍,芸修已經跪在師父的墳前一個時辰之久。盡管她的雙膝早已麻木沒了知覺,但依舊沒有動。麵上雖不見淚痕,心裏卻極其揪痛。
芸修是個孤兒,被師父撿到一直養到了如今的十五歲。兩歲那年,她仍不會說話,不會走路,不會玩耍。師父擔憂帶她去他一個醫術高超的友人那兒診斷,卻得知,芸修天生耳不能聽,鼻不能聞,口不得言,所幸眼睛和四肢無大礙,這是天道孤命,前世因是犯了大錯。
師父是個好人。若是尋常人碰見,多半會生嫌隙,將她丟棄,可師父卻依舊如往常待她,沒有可憐,沒有嫌惡,隻當她是個普通人,這於芸修內心而言更是得到了尊重。
師父是類於百曉生般的人物,事事都知,事事都明,這天地間天靈地寶極多,師父便開始帶年幼的她一起去尋,走了無數的地方,尋到無數的寶貝,師父卻半點未沾,能吃的都進了芸修的肚子,能用的都做了芸修的保命符。久而久之,芸修終於可以能聽見,能說話了。雖還聞不到,卻可以躲避迷藥,臭氣一類的東西,不幸也幸。
第一次聽見,還朦朦朧朧的,過了半日才逐漸清晰。而她第一次聽見的,便是師父的聲音,雖老態,卻中氣十足。
師父替她取得名字叫“芸修”,意思是讓她在這芸芸大道中修身修心修人。
第一次說話,喉嚨幹澀,發出的聲音極其難聽,如鋸子伐木般。學了足足半年才順溜。而她第一次無障礙說出的,便是“師父”二字。師也,父也。師父是她的師父,亦是她心中的父親。
倒騰了十五載,師父到底撐不過走了,臨走前,摸著她的腦袋笑說:“芸修啊,大道三千,師父我終是要歸於天地了。師父無愧於天下,隻是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師父護了你十五年,沒有讓你受外物之擾,使得你心如稚兒般剔透,不懂人世善惡,真不知是好是壞。所以芸修,師父死後你也就走吧,去各地看看,不要拘泥於這一地。人啊,終究不能大善啊!”
長歎一聲,師父合了眼,不會兒,氣息就斷了。她看著師父的屍體,等了好久,還是沒看見師父重新睜開眼睛,所以後來終於打算將師父葬在庭院裏前年栽下的梅樹前,同葬還有師父平日最喜歡的衣服和師父最愛的秋露白……
跪足一個半時辰後,她終於撐著梅樹的枝幹爬了起來,倚著枝幹不敢動半步,膝蓋又麻又疼,如同鑽了無數螞蟻進去般難受異常。
等到晌午豔陽高照,才慢悠悠地挪回屋裏,湊合一頓冷飯菜就開始收拾為數不多的包袱出發下山。隻是臨行前折了朵梅花放進腰上的香囊中。
……
屋子被建在山腰處,走到山腳也不過半個時辰,而這山過去不遠就是小鎮了,所以她並不擔心天黑。
這次她的目標地是在京城,聽說那兒是整個東輿國最熱鬧的地方。
還未到山腳,周邊叢林那兒突然閃出一道白影,芸修一個沒注意著實被嚇了一跳。
定晴看去才發現是隻銀狐,身上多是血色紅腥,眼睛緊閉,時不時痛吟出聲,應是被周遭獵戶弄得陷阱給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