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 靠不住(2)(3 / 3)

“對對,”我應著,“當然,我當然會記得你的。”說完轉頭麵對老萬,“你倒是也發表兩句啊。”

老萬低垂著頭,一副死了娘舅的表情:“我也會記住你的。”

眼淚把她那張精致的臉孔衝擊得疲憊不堪,她捂著眼睛嗚咽著:“謝謝你。”老萬還想再說些什麼,被她攔住,她說:“什麼都別說,讓我們安靜地說再見好嗎?”老萬痛苦地點頭,她起身從我的身旁走過,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低低地說了一聲:“送我回家吧,林峰,我累了,我想我該歇歇了。”

“黑框眼鏡”還是走了。

我問老萬:“為什麼不挽留,就沒有一點不甘心嗎?”

他笑著搖頭,他說:“林峰,你太年輕,你不明白,有很多事情過去了就不能重來,比如青春,比如愛情,我和妞妞(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首先想到“大忽悠”它媽)都明白自己現在需要的是什麼,那是我們在彼此身上再也找尋不到的東西。換句話說吧,我們現在難以忘懷的其實並不是什麼人,而是那段純真時代的感情,那是用什麼東西都換不來的。”老萬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正和他坐在一家小吃店裏喝豆漿,我望著窗外來往的車流,想到了小時候在農村奶奶家生活的一些片段。

我記得奶奶鄰居家的院子裏種了一棵大棗樹,因為隔壁隻和奶奶家隔了一道牆,所以連他們家的大棗樹也毫不客氣地“紅棗出牆”,連枝帶葉一同伸展到奶奶家的小院子裏。每到收獲的季節,我就偷偷地爬上牆頭,抓住大樹伸展過來的枝枝葉葉玩命地搖晃,熟透的大紅棗兒會隨著我擺動的力度有節奏地往下掉,像下大雨一樣。有一次當我搖晃得正起勁的時候,奶奶突然進了院子,厲聲厲色地說:“林峰,幹嗎呢?”我一緊張,手一哆嗦腳一滑,一個“倒栽蔥”,結果很榮幸地體驗了一把生活。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骨折的。當時,我奶奶緊張地跑過來,把手裏剛買來的成捆的大蔥扔在地上,散落了一地。她抱起我,標準式的女高音在我耳邊縈繞:“小峰啊,小峰……”本來我已經疼得沒了知覺,誰知聽到我奶奶的女高音後竟笑了出來,結果她誤認為我是裝的,照我胳膊抬手就是一拳,我也在她的幫助下再次溫習了疼痛的滋味……總之,小時候生活過的那個地方給過我很多快樂和悲傷的回憶,當然,還有疼痛(那次骨折害得我在家躺了好幾個月)。

我至今想起棗樹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把它和疼痛聯係在一起,就像我想起謝言的時候總是情不自禁地把愧疚和悲傷聯係在一起一樣。可是我又總是很輕易地想起我們曾在一起的那些片段,然後任那些情節主宰著自己現在的情緒。我在想,到底我一直放不下的究竟又是什麼呢?

“那麼你還在想小蝶嗎?”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情況下問這個問題來打破沉靜的氣氛。老萬的臉色一直不怎麼好看,仿佛剛經過一場盛大的浩劫,他看了看我,很平靜地說:“是,還在想。”

“那麼是不是因為她,你才……”

“不,不是,”他打斷我的話,“我和妞妞的問題和其他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那是什麼?”

“我想娶她。”見我不明所以地瞪著他,他又補充了一句,“小蝶。”

“因為她像年輕時的妞妞?”

他吃驚地看著我,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我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說:“你別傻了哥們兒,誰又能替代誰呢?”說完我突然意識到這句話特別熟悉,是幾天前小山子對我說過的,看來他確實比我更了解老萬。老萬還是不說話,一個勁兒地往嘴裏灌豆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