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醺,將亮未亮,清居的合歡花較之昨日,落的未免多了些,一身藍色華服的男子,依偎在合歡樹下,懷裏抱著個酒樽,有一盞沒一盞的飲著。
他心裏許是有不舍的吧?就算是養隻貓養隻狗,多年過去,也是有感情的,更何況是自己一手帶大,用心照料的孩子。他心裏許是有不忍的吧?明知她此去禍福難料,自己卻還是狠心放任了。他不是不想自私,不是不想獨斷,拘她在身邊一生,在九天魔林一生,至少,自己可護她一身周全。可他不能這麼做,看到有關外麵的字眼,想到外麵會遇到的人,會發生的事情,她的眼睛裏,都冒著晶亮的光。她渴望,渴望到外麵去,去看看天大地大的世界,去結識一生難忘的人兒,去踏遍萬水千山,去快樂,去猖獗……
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麼,一會兒拿著酒樽搖頭笑笑,一會兒又望著那間屋子怔怔出神……天要亮了,他看了看東方暈染上的一抹橘色的雲,慢慢的爬高,變紅,一滴淚從眼睛裏骨碌一下滑了下來,流過雙頰,爬上了嘴角,他抿了下嘴巴,有些鹹……
鳥兒在枝頭嘰嘰喳喳的跳躍著,攪擾著黑暗離開前的最後一抹寧靜。他端起手裏的酒樽,想要一飲而下,忽而想到了她小大人的模樣,好像此刻就站在自己麵前,念叨著:“師父,要少喝些酒才好,莫像了那般狂夫浪子去。”他忍不住就那麼把酒樽遞了過去,喃喃道:“好好好,為師不喝了。”手愣在那裏,卻沒有人接……
以後,就要過這樣的日子了吧,沒有了這個小人兒在身邊熱鬧著,這清冷的居所裏,可還會有歡笑麼?
寂靜的小屋內,藍若雪還在安然睡著,咂了咂嘴漾開了一抹滿足的微笑,不知是夢到了什麼開心事。不一會兒翻了個身悠悠轉醒,揉了揉眼睛,陽光已經悄悄從窗子爬了進來,“哎呀,壞了!竟然睡過頭了,這下師父該罵人了。”藍若雪驚叫一聲,骨碌一下爬了起來,穿好衣服拿了個琉璃盒子就跑了出去。
出了門不見師父,卻聽到琴聲從靈溪那頭傳來,定是師父在撫琴,想到此她高興的跑了過去。果不其然,遠遠就看見華離上仙一頭墨發披散在肩上,坐在那裏撫琴呢。
“師父,雪兒來了。”藍若雪走到近前,打了個招呼,坐到華離上仙身邊。“咦,師父今日怎麼沒有束發?師父每日替雪兒梳頭,不如今日也讓雪兒試試可好?”
華離上仙看了她一眼,繼續撫琴,笑著說了聲:“好啊。”
藍若雪起身來到華離上仙身後,把他耳邊的頭發從前麵輕輕收到耳後,滿滿當當的抓了一大把,拿了個篦子細細的梳了起來。
遠遠看去,清澈的靈溪流水潺潺,琴聲繞耳,溪水旁置著一架古色古香的七弦琴,男子長發如墨,藍色錦袍散在草地上,嬌俏的女子盈盈立於身後,一身白衣相得益彰。
“師父的頭發可真好,手感一流,像綢緞似的。”藍若雪一邊梳著一邊同華離上仙說話,本想幫師父束發於頂的,可苦於實在沒有經驗,弄了幾次都失敗了,隻好把頭發理順重新再來,用黑色的發帶鬆鬆垮垮的在腦後係上,從妝盒裏取出一支白玉簪子插上,白玉溫潤,謙謙君子,也頗為俊朗,平添了一分飄逸出塵之感。
藍若雪滿意的審視了片刻,走到華離上仙對麵,興奮的問道:“師父看,如此可好?”
華離上仙淡淡一笑,雙手按在琴弦上,住了音,衝著藍若雪招了招手,說道:“甚好,雪兒過來。”
藍若雪三兩步走了回來,依偎在華離上仙懷裏,華離接過篦子,熟練的幫藍若雪梳好了長發。兩人具已熟悉,每一步配合的都很好。最後一根珠釵插好,藍若雪依然拿出了琉璃盒子,遞上一支狼毫筆來。
華離上仙沒有接過,搖了搖頭,問道:“雪兒平日練習的如何?今日就由你自己點這額前桃花。”
藍若雪拿筆沾了些許琉璃盒子內的合歡花汁子,“自然是練習的極好了,師父慢瞧就是。”
“好。”華離上仙拿起鏡子,為她映照。
藍若雪妙筆輕點,三兩下額前已然生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粉白桃花,濃墨淺落恰到好處,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