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在世間彷徨一些時日,什麼也沒留下……
一、遠逝的夢
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愛梅花的呢?是緣於你的出現吧!冰兒。
第一次見你,是在校園的花園裏。時值隆冬,幾樹臘梅正迎風鬥雪地開著。你倚著樹幹,抬起頭,癡癡地凝視著,任朵朵落梅如飛舞的蝴蝶,在你身邊縈繞。此時的你,美如畫中仙女。
後來,我們之間萌生了深厚的友誼。直到現在,我還不敢相信,因為沉默而孤寂,因為孤寂而愈發沉默的我,會和你這個全校有名的才女成為知己。
交往中,你曾告訴我說,你最喜愛梅花,長大後你一定要做一位名作家,名字裏一定要有個梅字。我也發現你最愛背誦“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是香如故”這首詩。交往中,你也曾對我作了一番剖析。你說我是一個矛盾綜合體。熱情時,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平靜時,又像一潭靜止不動的水。冰兒,知道嗎?我當時好驚訝於你對我的這番評定。
當命運的手將把我倆永遠分開時。我忘不了,冰兒,我永遠也忘不了。你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片片黃葉飛舞。幽幽地說:“你看,那葉兒回到大地的懷抱,多麼像我。說不定有一天,它會從土裏破裂出來,重新長成一棵樹。但我不敢相信來生,也不敢說來生。我隻慶幸曾到這世上走過一遭。我曾在最美的夜空中眨眼,我的夢是最閃亮的星光……夢瑤,我要回去了,回到我原來的地方。我想告訴你,生活不一定永遠都是快樂,但也並不都是痛苦,你一定要珍惜。”
冰兒,知道嗎?今天,我帶著你愛的梅花,來到我倆最愛嬉戲的小河旁,掐下朵朵梅花,放到河裏,托河水把她們捎給你——我摯愛的朋友。
梅花隨著河水不斷起伏,漸漸遠去,多麼像你,冰兒,我不禁沉思:世事變幻,今生的我是我,前世的我是誰,來生誰又是我。
二、夢是花的淚
“別哭,我最愛的人,今夜我如曇花綻放……”
在我生命的某個階段,是這支歌陪我一起走過。唱歌的人,是冰兒。
後來,冰兒走了。像一粒水珠,滲入整個大地;如一翻花香,幽幽地彌散在整個宇宙中。她走的時候,我如她所望,沒掉一滴淚。正如她歌中所唱:“我在最美麗的刹那凋落……”這是何其不幸,又是何其幸運呢?
那年,我11歲。
那年,我懂得了什麼叫死別。
今夜,淡淡的月光為大地披上一層輕紗,園中的樹木在徐徐的晚風中曼舞。我輕悄悄地踩著尋夢的輕紗,默默地走著。
夏日,正是花兒的季節。你看她們開得多歡、多豔,我情不自禁地伏在一朵鮮花上,貪婪地吮嗅著她的甜美……
當我終於移開我的腳步時,我發現在我剛剛駐足的地方,一朵白色小花已凋萎,那掛在花瓣上的水珠,會是花的眼淚麼?
哦,花的淚!一陣心酸,猛然,我發現,這許多年,我竟然不知眼淚為何物。
或許是冰兒的早逝,在我心中留下深深的傷痕。長久以來,我總在怨命運的不公,心也在怨聲中麻木。
冰兒,這淒美的花的淚,是你對我如行屍走肉般活著的悲哀吧!要不,我怎麼會突然明白人生本是一場是非,誰能言其對,誰又能道其錯!不論怎樣滄海桑田,怎樣物換星移,總有好多事,令我們感動,值得珍惜。
人,不能在世間彷徨一些時日,什麼也沒留下,什麼也沒帶走。
三、今夜,盼你入夢
想你,應是一首古箏曲,淒美而又幽遠地傳入我耳畔;想你,應是窗外那棵芭蕉樹,雨點打在你身上,痛在我心底。
冰兒,今天是你的第三個忌日。我沒去看你。因為,你走不出那間石砌的小屋,我也推不開那扇沉重的大門。我們終不能見麵啊!冰兒,我沒來為你掬一捧清淚,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知道,今天的我還是那麼脆弱。
院角,一朵紫色的小花在風中輕顫。讓我想起你走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從窗欞之隙飛去的,便癡癡地從窗欞之隙窺望。那一朵紫色的小花,它該是你的化身吧。
人說,日有所想,夜有所夢。可為什麼年複一年,我在夢裏總尋不到你的蹤跡。把一枚蘊含我無限思念的紅楓葉遙寄給你。這樣,你就會到我的夢裏了,是嗎?冰兒。我不要你來給我講述生命之無常,也不要你來給我講述黑暗之國的神秘。隻要讓我看看你,感覺你的氣息,就足夠了。那麼,你就來吧!冰兒。
夢裏再會,我不會落淚,我要讓你知道我很堅強,我不願讓你在另一個世界為我擔心。你也不要流淚吧,冰兒。因為淚會把水麵皺起漣漪,我的心,也就碎了。我換上新睡衣,焚起淡淡的蘭香躺在床上。那潔白的窗簾,被風掀起波浪樣的皺褶,你就要來了吧!冰兒。我幸福地閉上雙眼。
今夜,盼你入夢。
王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