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尊者(1)(3 / 3)

“鳴霄之焰。”

冰冷的聲音,低沉的語調,這術法名稱更是耳熟。陸靈一驚,忙扭頭去看,隻見林子裏多出四道身影。為首的那人,身形高瘦,背脊挺立,麵容冷峻,銀絲如雪——不是歸海鳴,還能是誰?

若是往日,陸靈瞧見歸海鳴與墨白等人,無疑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免不了一場大戰。可此時此刻,陸靈卻覺得心頭一寬,一塊大石落了地。

她立刻收起三叉戟,將戟柄重重地跺在地上,衝渡罪穀眾弟子朗聲道:“咱們撤!”

此令一出,眾人愕然。一名武者驚異地問:“可是大師姐,定魂珠還沒……”

“我說撤,你聽不懂嗎?”陸靈截斷他的話頭,高聲道,“你們是睜眼瞎還是怎的,看不清眼前的形勢嗎?墨白聖君的術法,豈是咱們能夠抵擋的?更何況還有那懂得應龍火法的妖異,憑咱們幾個,就是有十條命也不夠送的!好漢不吃眼前虧,咱們走!”

果然,聽得這句,就連胡九也不免膽怯。渡罪穀弟子雖以勇武而聞名天下,但當日青川山一戰,歸海鳴祭出焚天荒火,就連天玄門引以為傲的“四象六合陣”都攔不住他。荒火一出,萬物俱燼,那是何等霸氣!昔日之景,曆曆在目,更何況眼下沒有天玄門、赤雲樓、十方殿等三派術者在場,光憑渡罪穀武者,若堅持一戰,無疑是以卵擊石,徒增傷亡罷了。思及此處,眾人再不去理會蕭行之和言若詩,紛紛退避於山林之中,不多時便撤了幹幹淨淨。

當眾武者退去,山林重歸靜謐。蕭行之先確認言若詩身子並無大礙之後,方才轉而望向小竹等四人,隻見他抱起雙拳,沉聲道:“多謝諸位出手相助,蕭行之感激不盡。”

在他說話的同時,他額間那流光溢彩的螢綠色雲紋,也漸漸恢複了平靜。而他左掌中的風之利刃,也隨之消弭無蹤。小竹轉了轉眼珠,回憶著曾經翻閱過的典籍,片刻之後,她恍然大悟地拍了巴掌,笑道:“我明白了!你是傳說中司風的飛廉!”

飛廉,又稱“蜚廉”,是鹿頭而鳥身的神獸,有令風起雲湧、疾風大作之異能。見自己的元神被瞧出,蕭行之微微頷首,抱拳道:“不錯,蕭某的元神正是飛廉,不知諸位有何指教。”

他本就全身浴血,伴著他抱拳的動作,肩頭的傷口再度湧出殷紅血跡。小竹見狀,忙捏了一個訣,施展出“氣愈術”這樣粗淺的療傷之法來——這也是自那日墨白解除封印之後,傳授給她的新術法。隻見淺金色的光點從天而降,柔和地灑在蕭行之的肩頭,那深可見骨的傷口,雖未全然愈合,卻已不再血流不止。

見情郎傷勢好轉,言若詩屈身向小竹一福,感激地道:“多謝姑娘。”

“舉手之勞,不用客氣。”小竹忙擺了擺手,笑道,“其實我們和渡罪穀也有些過節,看他們追殺你們,怎麼也得攔上一攔的。”

小竹他們是借墨白的“攬風神行”縮地之法,徑直從赤雲山趕往位於東南方的這片岐山山脈,剛化光落地,便聽見了打鬥之聲。蕭行之、言若詩,以及陸靈和渡罪穀武者先前的對話,小竹等人並未聽見。但渡罪穀武者們是如何囂張跋扈,不分青紅皂白便要“斬妖除魔”,那蠻橫的態度,小竹是早就領教過的。再加上他們圍攻的對象,一個是身受重傷的妖異,一個是身懷六甲的女子,其中的曲曲折折,她大致也能猜出幾分。所以,四人問也不問,先趕跑了陸靈一眾再說。

立於一旁的畢飛,眼見言若詩大腹便便而麵色蒼白,便上前兩步,緩聲道:“在下師出赤雲樓,略懂岐黃之術,若姑娘不嫌棄,請讓在下為你診上一脈。”

聽他這句,言若詩麵露驚詫之色,小聲道:“麵容俊秀,腿腳不便,長於符咒與醫術,師承赤雲樓,莫非您便是‘誅邪盟四傑’中的畢飛畢公子?”

誅邪盟四傑,正是天玄門慕子真、赤雲樓畢飛、十方殿藺白澤、渡罪穀陸靈。

聽女子道出這過往稱號,畢飛麵露尷尬之色,緩聲道:“在下哪裏是什麼‘傑’,不過是赤雲棄徒罷了。”

“棄徒?”言若詩更是驚訝,“畢公子你是赤雲樓首席弟子,怎會叛出師門,和精怪聖君為伍?”

聽得這句,畢飛微顯悵然。瞧出他的惆悵,小竹笑著插口:“這位姑娘,你不也正和神獸飛廉惺惺相惜嗎?哎呀,六道輪回,指不定下輩子會是什麼東西呢。就像我,我師父曾是六道之末的畜類,後經百年修為化作地聖,我是一介凡人,而我的恩人摯友則是精怪。人之際遇,全憑一個‘緣’字,合則來,不合則去,何必要分什麼種族派別?”

她的話令言若詩怔了一怔,片刻後,她忽然揚起唇角,淺淺地笑了起來:“姑娘說的是,是若詩失言了。那就有勞畢公子。”

畢飛先衝蕭行之點頭示意,然後拉過言若詩的手腕,為其診起脈來。不多時,畢飛眉頭微斂,沉聲道:“姑娘脈相虛浮,體質亦是虛弱,若在下沒有猜錯,若不是有這位蕭公子以神力渡入,怕是無法承受這靈胎。別說誕下麟兒,怕是姑娘會有性命之憂。”

對於畢飛的診斷,言若詩並未驚訝,她垂下黑眸,輕輕地撫摸著自己隆起的小腹,愛憐地道:“就算是有性命之憂,我也想為蕭郎生下這個孩兒,雖死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