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正邪(1)(3 / 3)

墨白先是一愣,片刻之後,他揚起唇角,勾勒出淺淡的弧度:“好。”

畢飛琢磨了片刻,忽道:“等等,這思路一言以蔽之,不就是‘幫親不幫理’嗎?這想法莫不是太簡單粗暴了些?”

歸海鳴冷眼瞥他:“亂世之中,各自為戰。生死存亡之際,又有什麼大道理可講?歸根到底,隻有一個字:活。”

“小蛇哥哥說得不錯。”小竹拍手道,“眼下誅邪盟數次要取我等性命,我管他有什麼正義之理,總不能任人宰割。就算誅邪盟有天大的道理,我也不會讓師父和小蛇哥哥送上門給他們殺呀!還有鍾無嘉,她為奪雷鳴目殺害了鴻飛,這筆賬我們總是要討的!”

說到此處,小竹眉頭微斂,忽想起一個問題來:“說來,那日在密林之中,倒是鍾無嘉救了你一命。難不成你和她有什麼淵源?還有,那時我神智昏沉,卻隱約聽見有嬰兒啼哭之聲,畢公子,你可記得?”

“不錯。”畢飛頷首道,“當日鍾無嘉手中的確是抱著個嬰孩,若我沒看錯,那繈褓模樣,正是白河鎮那陳姓嬸子的。隻是對於她為何突然出手相助,我亦無頭緒,更不知她口中的‘受人之托’,究竟所指何人。”

“難道那娃娃又給鍾無嘉擄去了?”小竹倒吸一口涼氣,隨後她將目光投向墨白,搖晃著師尊的袖口,懇求道,“師父師父……”

墨白屈起食指,又叩向她的腦門,故意板起麵孔道:“怎麼?你又想求我去管那些閑事?因業果……”

“因業果報,自有定數嘛。”小竹嘻嘻一笑,“師父你總是滿口‘因果’裝大仙,雖然也會遠走避世來個眼不見為淨,但每當有事撞在你麵前,你卻從來都做不到不聞不問。這嬰兒的下落,其實哪裏用得著我求,師父你心中自有計較,不是麼?”

麵對小竹的反問,墨白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小丫頭,你是吃定我了,是嗎?要尋鍾無嘉的下落也並非難事,隻要能尋到什麼物件,哪怕一根頭發也成,我都能以‘引魂之術’尋其靈氣及魂息所在。”

忽然,畢飛“啪”的一聲拍響了巴掌:“有辦法了!咱們雖然沒有鍾無嘉的東西,但那日密林之中,那化蛇卻因受‘縛甲神符’的緣故,脫落了不少鱗片。隻要尋得化蛇所在,鍾無嘉的行蹤也就不難找了。”

“咱們?”墨白挑眉道,“你明知我與歸海鳴是眾矢之的,上一次你牽扯進來,更是險些丟了小命,怎麼?你不怕死麼?”

畢飛揚唇一笑:“畢某雖是一介凡夫俗子,但也懂得有所為,有所不為。聖君與歸海兄,身為異獸精怪,都能為一名人族孩童奔走,在下又怎能袖手旁觀?再者,在下已與十方殿弟子結下仇怨,而同門又慘遭殺害,此次畢某已是百口莫辯了。誅邪盟定是認為畢某背叛師門,投靠了諸位。橫豎是陷入了眾叛親離、人人喊打的境地,還不如跟著諸位,或許畢某還能多活些時日。”

墨白不語,隻是上下將畢飛打量了一遍,隨後淡淡一笑:“哈,你這人倒是有趣。”

說罷,墨白再不多言,他右手捏了一個法訣,登時清風流轉,虛空之中凝起淺金靈光。隨著他輕吒一聲“攬風神行”,四人的身形竟化為遊移光影,不過須臾,便消散於夜風之中。空蕩蕩的洞窟之內,隻剩下火光輕曳,投下孤寂暗影。

當墨白以縮地之法,將一行四人帶回白河鎮附近的山野之時,林中仍是一片狼藉。赤雲樓弟子的屍身仍雜亂地橫在地上,隻聽低啞啼鳴,幾隻烏鴉在空中低低盤旋,卻不敢啄上那些身中劇毒、麵呈黑紫的屍體。倒是趙聰,因脊柱斷裂而亡,成了鴉雀們競相爭奪的餌食,場麵著實駭人。

畢飛心生不忍,忙拖著跛腿上前,揮袖驅走烏鴉。然後,他垂下眼,右手捏起一張符咒,啞聲念了一句“天雪寒霜”。雪羽紛紛,無聲飄零,雪沫覆在趙聰的麵目上,片刻便將那殘缺的軀體覆上了一層冰霜。畢飛蹲下身,緩緩地探出雙手,在泥地上挖掘起來。

歸海鳴冷眼掃過他的動作,冷聲道:“哼,自命正義,卻行卑鄙之舉,這種人有此下場,亦是咎由自取。”

“就是啊。”小竹也跟著點頭,道,“小蛇哥哥說得不錯。畢公子,這些人想要置你於死地,根本就沒有顧念同門情義。這種人,你還管他們幹什麼?”

畢飛手上的動作未停,他仍是堅定而緩慢地扒開泥土。卻聽他垂首輕言,語調中帶著些許無奈的意味:“我自小在赤雲樓中長大,承蒙師尊不棄,與諸位師弟相處二十餘載。莫說今日之事,是我違背師門祖訓,有錯在先,就算是諸位師弟當真有負於我,我也斷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曝屍荒野。”

小竹與歸海鳴對望一眼。前者取出腰間短匕,走到畢飛身側蹲下,也跟著他一下連著一下地刨起土來。

“月姑娘,你這是做什麼?”畢飛見狀,驚訝地問。

“我可沒那麼好心,還幫這些要殺我的人收屍。”小竹撇了撇嘴角,轉而望向畢飛,輕笑道,“我才不是幫他們,我隻是想幫你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