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看就要撲上來再戰一場,隻聽畢飛長歎一聲,道:“別爭了。既知是何人出手,眼下當務之急,是尋找那妖女的下落,找到失蹤的孩童才是。”
“對,咱們還是要以大局為重。”藺白澤趕忙插口,他轉頭望向自家門人,高聲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去找人!畢兄,我帶著我十方殿的弟兄,去鎮東查探。咱們稍後會合。”
“有勞。”畢飛頷首道。
藺白澤衝自家師弟使了個眼色,立刻帶著手下離開。畢飛則向小竹道了一聲“告辭”,繼而與赤雲樓門人,轉向鎮西方向,搜尋線索。不過那畢飛腿腳不便,比起門人走得慢些。而小竹與歸海鳴二人則繼續尋找墨白的蹤跡,就在這時,忽聽街角傳來一聲淒厲哭嚎:“我的兒啊!我可憐的兒啊……”
小竹、歸海鳴、畢飛三人足下生風,立刻循聲奔去。卻見一個穿著藍染花布的大嬸,坐在門口號哭不斷,正是小竹他們先前遇見、大歎熊貓如何難看的那位。畢飛立刻上前詢問,卻聽那大媽哭得直抽抽,斷斷續續地道:“我的兒子被抓……抓走啦,我可怎麼活啊……”
沒想到方才還有過一麵之緣的娃娃,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就遭遇如此橫禍。小竹柔聲安慰,問道:“嬸子,你先別哭,抓你孩兒的是什麼人,往哪個方向去了?”
那大嬸似是連話都說不出了,隻是抬起哭得直顫抖的手,指向鎮南方向。小竹雖可憐那孩子,卻又擔心墨白師父獨自一人,若被誅邪四派撞見,定要被捉。於是她扯了歸海鳴的袖子,將他拉出數尺,直到那畢飛聽不見的地方,才小聲附耳道:“小蛇哥哥,我擔心師父撞上誅邪盟的人,能不能請你去找師父,我跟著畢飛去找那孩子的下落,好不好?”
“不可。”歸海鳴劍眉緊蹙,斷然拒絕道,“以你的功夫要對付那妖女,簡直癡人說夢!”
“正是因為我功夫差,你靈力高強,我才想拜托你去師父那邊。”小竹斂去了唇邊慣有的笑意,一雙星眸望向對方,輕聲道,“小蛇哥哥,其實,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在我心裏,沒有什麼比師父的安危更重要的了。原先我說來白河鎮尋找那個妖女,阻止她殺死嬰兒煉製千靈鴆,那是因為當時師父雖被封印,但並無更多危險。可眼下情勢卻大不一樣,師父隨時可能被誅邪盟的人抓去,而我法術低微,就算找到了師父,萬一撞上了對手,也無法保證師父的安全。小蛇哥哥,就當我拜托你,你幫我去找師父,好不好?”
“既然如此,妖女之事暫且按下,我們先去找回墨白聖君。”歸海鳴冷眼瞥向那哭鬧不休的婦人,冷冷道,“那些嬰孩的死活,與你非親非故,又何須理會!”
“如果不是師父撿了非親非故的我,我當年早就凍死在竹林裏啦。”小竹揚起唇角,她抬起眼,淺笑著凝視麵前的青年,“師父嘴上總是說些‘天道輪回,自有定數’的話,總是說什麼‘無為’,可每次真正遇上什麼事情,他卻總是會從‘無為’變成‘有為’,從‘無事’變成‘多事’。所以,既然讓我撞上了這檔子事,我就沒法視而不見。師父曾說過‘盡人事,聽天命’,雖然我對付不了那個妖女,但至少我嚐試了去追,就不會後悔。”
歸海鳴一時無言,他默默地望著那雙琥珀般清澈的眼瞳,從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身影。十年前,正是這個與他非親非故的少女,挺身擋在他的身前,也正是她口中那個看上去懶懶散散、總是說什麼“無為”的熊貓,將他自天玄門的利劍下救出,他才會保住一條命遇見應龍,找到了他畢生的信念……
“好。”良久之後,歸海鳴冷聲應道,“我去尋墨白,盡早與你會合。你一切小心,切莫硬拚。”
“嗯,我明白的。”小竹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頭回望,畢飛卻早已踏風急行,趕往鎮子南麵。她剛要快步跟上,忽然,一隻冰冷但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眼前忽閃過一道銀色光芒,額頭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涼意沁入肌膚之中。那是歸海鳴伸出兩指,在她額間點下了一個銀色符印。隻見他麵色陰沉,冷聲道:“若遇險境,你便默念‘九天鳴霄速臨’。那個畢飛是赤雲樓的人,你萬事提防,緊要時刻,當舍則舍,當殺則殺!”
聽他這句,小竹遲疑片刻,終是再度頷首。她捏了個“馳風訣”,向鎮南疾行追趕。而歸海鳴見她應承離開,默默地提了蟠龍槍,踏上與她相反的道路,禦風而去,不過須臾便消失於暮色之中。
夜幕漸沉,廟會上的歡聲笑語逐漸被拋至身後,小竹一路疾行,不多時便追上了畢飛。隻見這位腿腳不便的年輕術者,正停步於牆角,自地上拾起一片破碎的藍染花布。
“那嬸子所穿的就是這個顏色,我記得她手中娃娃的繈褓,也是這個花紋圖案。”
雖然隻有一麵之緣,但當時為了給師父打抱不平,小竹多瞅了那娃娃幾眼,所以對這布料印象極深。她一眼就瞧出了這藍染花布,正是嬰兒繈褓上所有。聽見她的話,畢飛微微訝異,柔聲問道:“月姑娘,你怎麼也來了?”
“怎麼,難道隻有你們誅邪四派可以鋤奸助人?”小竹斜了他一眼,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