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王阿姨丁零當啷的上樓來了,舉著一大嘟嚕鑰匙。
“阿姨,你早怎麼不拿出來?”丁韻宜扶額。
“人年紀大了,一著急就忘了有這個。想起來以後又不確定放哪了,還能不能找著……”
丁韻宜試了幾把找到了陸海生臥室的房門鑰匙。
打開門,一股子濃烈的酒味撲麵而來,熏得人一陣頭暈。打開屋裏的燈,丁韻宜吃了一驚。
陸海生是個有輕微潔癖的人,房間收拾得整潔有序,帶著禁欲色彩。可丁韻宜眼前看到的:床榻邊散落著各種酒瓶,紅酒、清酒、西洋酒。瓶子裏的殘酒傾倒在日式榻榻米地板上,深色液體浸染了地板。陸海生麵衝下倒在床墊上,身上襯衣皺皺巴巴,西裝脫下來壓在身下。丁韻宜依稀記得是帶她去“巢”那天所穿的衣服。居然還穿著皮鞋。
丁韻宜把人翻過來往鼻子下頭探:還有氣。伸手摸上陸海生的額頭,低燒。手底下一個半寸長的猙獰傷口血糊糊的已經結痂。
“一天沒見怎麼搞成這樣?王阿姨,打電話叫救護車。”丁韻宜跑去浴室擰了熱毛巾給陸海生擦臉。
“下回遇到這種情況直接打電話喊救護車!給我打電話沒用,浪費時間。”丁韻宜告訴影子一般跟著她跑來跑去的葉陶韜。
“你嫁進來不就好了嘛?”葉陶韜氣鼓鼓地反駁。
丁韻宜一時間給葉陶韜頂得沒詞,愣了幾秒瞪了陶韜一眼:“跟你講不清楚。”
“他喜歡你!比喜歡家裏任何一個人都喜歡你!”
丁韻宜頭一回認真打量這個和她身上流著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葉陶韜是個早熟的孩子,可她沒想到這個別扭的小孩如此敏感,還是陸海生對她的心思已經司馬昭之心了。
丁韻宜是大學畢業吃散夥飯那天感覺到陸海生的心思的。同學們眼看都要各奔東西了,也就沒什麼好遮掩隱瞞的了。借著酒勁,丁韻宜搭著她曾經愛慕過的男神的肩膀問他為什麼不喜歡她。“那也得有命喜歡。我就在球場上接了你一瓶水和毛巾,下了場就有人威脅我離你遠一點。男生樓都傳開了,泡誰都不能泡F大學生會長的妹妹。”F大學生會長是陸海生。
丁韻宜沒去質問陸海生。感情就是層窗戶紙,如果沒有接受窗子裏麵情形的勇氣就留著它。
葉家始終是一根刺,紮得她不敢碰觸與之相關的一切。那一切包括陸海生,幼時的青梅竹馬,少年時的嫉妒與怨恨。潛意識裏她製造了盲點,無視陸海生。
陸海生出國留學,丁韻宜找到工作,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丁韻宜理所應當地依然沒有嫁到合適的男人,直到有了簡悉之。
一個小學生硬要捅破窗戶紙,情感上像極了“鍘美案”裏麵包龍圖質問陳世美。
“我不喜歡他,同樣也不喜歡你!”丁韻宜生硬地結束了親姐弟之間的對話。
“你再也找不到我哥這麼好的男人了,醜八怪。”葉陶韜冷著小臉嚴肅地說道,仿佛作罪行宣判。
丁韻宜不理他,繼續擦拭陸海生的手臉,又從洗臉間接了溫水給陸海生潤濕幹涸的嘴唇。
救護車來了。急救人員用擔架把陸海生轉移到車上。丁韻宜在救護人員的要求之下跟著上了車。
“我再說一遍,”丁韻宜在車門關上前對葉陶韜強調,“以後遇著這種事別再給我打電話。”不知是強調給男孩,還是強調給自己。
陸海生離開“巢”,驅車直奔葉誌誠的家。葉誌誠、葉太太和葉陶韜的家。
陸海生上大學離開家以後就再也沒有進過這個家。這個家從他離開之後搬了更大更寬敞的房子,小區門口還有警衛站崗。經過通報,得到進入許可之後,陸海生把車停到一幢獨棟小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