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正是自己的專業領域，阿吾提講到興致，電筒的光束在穹頂上左右比劃著，好像擺弄的是一支激光筆。丁韻宜此刻卻是頭暈眼花。耳邊一會劃過金屬撞擊的聲音，一會好像一群人嚶嚶嗡嗡的低語，卻是一句話也聽不清楚，時不時地在插進來阿吾提的解說。頭燈的暗影下潛藏著她白得跟鬼似的臉色。果然還是有墓氣，散了這些年也不見散盡，早知道就跟書裏寫的擱嘴裏放片玉驅邪避穢，昨兒住的酒店門外好像就是玉石一條街，驢蹄子市場上應該也有的賣……腦子裏像一鍋沸騰的粥冒著泡，沒聽見阿吾提的解說忽然停住。手電的白光中，一行漆黑的炭字橫在離地一人高的壁畫表麵，書寫的人力道很大，壁畫的顏料都從石壁上脫落了。
彎彎曲曲，好像一條長長的蚯蚓。
“對文物沒有保護和宣傳，群眾們不懂，下來以後亂寫亂畫生生破壞了整幅壁畫的完整性。”阿吾提湊近檢查著被破壞的壁畫，言語中透著惱怒和惋惜。
“我們去主墓室看看。”簡悉之快步走出西麵耳室，阿吾提跟上。李敏俊一把拖起狀態不佳的丁韻宜跟在兩人身後跑出耳室。雜亂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墓室裏沒頭蒼蠅般亂撞。
主墓室的穹頂依舊繪著螺旋排列的壁畫，隻是不再引人注意。吸引人眼球的是從地下到頂壁，黑色、紅色亂七八糟的塗鴉，很多地方已經完完全全蓋住了壁畫。骷髏，火焰，手印，新月……以及蚯蚓般蜿蜒的文字和符號。手電慘白的光柱打在塗鴉上平添了幾絲詭異。
“奉至仁至慈的真主之名……不信道者你主的判決，居住火獄。他為你們從雲中降下給養，隻有歸依者能覺悟……你們當祈禱真主，誠心順服他，即使不信道者不願意……這是……《古蘭經》！”阿吾提提著手電努力辨認著石壁上的文字。“沒文化偏選在這裏作惡！”阿吾提撫摸著石壁，言語中透著心疼。“壁畫損毀成這樣，肯定不能修複了。”
“也是小孩子們偶然發現入口下來探險。小孩子不懂這是文物，圖好玩。”李敏俊拍拍阿吾提的肩膀。
“寫的是《古蘭經》，小孩子哪會寫這些？也許他們跟著大人上清真寺可能聽過，但不可能會默寫。”說到這裏阿吾提言語中帶出幾分無可奈何：“為了將來考大學方便，現在不少民族人家裏的小孩一入學就讓他們上漢族學校。而且民族學校也不會專門開課程教孩子默寫《古蘭經》。”
簡悉之盯著亂七八糟的書寫沉吟不語。
“快看，這裏有電燈。”李敏俊忽然指著一處石壁說。石壁上穿鑿出來一個鐵架，上麵掛下來一個燈泡。該處原有的壁畫已經成了一個坑。
“不是考古隊安的。因為擔心持續的光照會破壞壁畫，轉移文物的時候帶的都是臨時光源。”阿吾提觀察損毀的壁畫，從背包翻出相機拍照。
簡悉之的手電順著電線照向西邊耳室。
“西邊耳室有一台小型柴油發電機。”簡悉之從西邊轉了一圈回來。“這些塗鴉不是小孩或者一般農民的手筆。”
“發電機……紅漆書寫的《古蘭經》……不信教者下地獄受火刑……這話的口氣很可能出自一類人——”說到這，簡悉之與阿吾提對視了一眼。從阿吾提有些變形的表情中，簡悉之看見了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