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她熱心正直？”簡悉之背著身子泡茶，聲音聽不出喜怒。程田就輕飄飄地往下說：“有一次送完您開車回公司，六安路給堵了，一個女的帶著孩子撞見老公帶著小三在逛街。女的上前質問，沒想到小三太剽悍了，原配給小三拽著打。帶的小女孩就在旁邊哭，叫他爸爸幫忙那男的叉著手在邊上看著也不管，見拍照的就攔著不讓拍，特蠻橫。人都圍觀也沒個勸架的。正鬧騰，就見丁小姐哭著衝進去了，拽著那男的質問那倆女的是誰。哭著說自己和男的上周剛領了證，懷孕三個月了，沒想到男的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爹。又說重婚罪要判刑五年，孩子生出來看不見爹。說得有模有樣的，還口口聲聲叫那男的名字‘沈六貴’什麼的。開頭那男的還說不認識丁小姐，可人家名字也沒叫錯，被小三撓了幾下估摸著撓傻了，支支吾吾也說不清自己外頭還有沒有別人。丁小姐又拉著原配說她臉黃腰粗，說是不是自己生完孩子也會臉黃腰粗，問那男的到時候是不是就不愛她了，還會打她。嚷嚷著離婚。還從人堆裏拽出來一個扛攝影機的叫人家評理。男的見狀捂著臉跑了，小三在後麵追。狗男女一走，丁小姐就不哭了，把臉一抹教訓那原配，說女人不該光顧著打架，孩子都不管。應該把自己收拾得漂亮精神，女人漂亮了才有男人追。現在男女比例失調，男人多了去了還怕找不著男人養她和孩子。丁小姐拿了名片抄了婦聯的電話給原配，拽著攝影師上了路上停著的一輛商務車。敢情丁小姐也是被堵在路上，看不下去下車幫忙的。男的名字也是那倆女的拉拉扯扯的時候自己人喊出來的。丁小姐演得太像，不當演員可惜了。”
程田連說帶比劃滿臉崇拜，看得簡悉之有些好笑，火氣不知不覺跑走了。
“說得你好像喜歡上丁韻宜似的。”簡悉之出乎意料地有心情調侃。
“不敢不敢。”程田慌忙撇清。“哪敢和經理搶人。我就是經理的十分之一也比不上啊。”不動聲色地送出馬屁一件。
“還不滾蛋！天天加班沒老婆。”
程田走到門口，身後簡悉之忽道：“本月加薪。以後禁止加班，害我還要想著給你加薪。”
打發走程田，簡悉之盯著打開的電腦屏幕腦子裏亂哄哄的，不知道該想什麼。天色漸暗，簡悉之沒有開燈，電腦早已進入屏保，寬大空曠的辦公室裏陰暗而又冷清，甚至整個寫字樓都是。簡悉之放佛置身一個空蕩蕩的宮殿，連呼吸都有回聲，冰涼的寶座是那麼大，前後左右都沒有支撐，隻能挺直了腰杆坐在上麵。月亮升起來，清冷的月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在金磚上，憑白勾勒出一抹熟悉的身影。影子是飄忽的，忽而像長不大的孩子般頑皮任性，在大殿裏登高摸低，說著“你要是笨一點就好了”之類的話；忽而叫嚷著“一個聾子能做皇帝，你憑什麼不能”，意氣風發。說到“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時候，影子散了，脖子上忽然滴滴答答的有些溫熱粘稠，簡悉之下意識地伸手往脖子上抹了一把，迎著窗外的燈光看去指尖點點血紅，心中驚恐，再次凝神看向指尖卻是什麼都沒有。
這時丁韻宜給他的山寨手機在桌上顫抖幾下。拿到眼前，是一條短消息。打開，寥寥數字：“飯做好了，回家吧。”
忽然間，莫名的哀傷排山倒海般侵襲而來，簡悉之緊握手機埋下頭去，肩頭微微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