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東今年17歲,目前就讀本市X大的網絡工程學院,是全專業裏最年輕的大學生,但是“黑”齡已經有五六年。業餘黑客,專業技能,可惜這麼一輪明月般的天才少年生生被丁韻宜這溝渠給玷汙了。
丁韻宜高考時候隨大流報商科金融,這專業當時是眾人一窩蜂搶的香餑餑,各校錄取分數線極高,丁韻宜的成績隻能上個了二本,可等她畢業找工作的時候就發現學金融不如讀個專科學會計。本科學曆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上有碩士博士海產品,做研究進投行輪不到本科生,下有起薪便宜專業技能有優秀的持證會計,更沒她一個無證書無經驗無人脈的“三無”小本什麼事。她這種要啥啥不如人又是一抓一把。好容易找到一間單位實習當記者進財經版,跟著老記跑的財經條線倒也算得上專業對口。可簽正式合同之後被臨時缺人的娛樂版抓了壯丁,一入娛圈深似海,從此節操是路人。壯丁一抓四年,四年下來丁韻宜從剛入行的奶茶MM向女王大人,女漢紙完成漸變,並一路奔著史前一億年義無反顧地橫衝直撞而去。剛開始揣著兩千多塊月薪丁韻宜還小聲嘟囔著和農民工兄弟比慘,自打發現丁曉東的黑客才能,丁韻宜迸發王八之氣,一路高歌猛進,爆料人和撰稿人一肩挑。本雜誌社不方便發的稿子換個署名上別家小報混零花,總有比韻宜供職的《西凰周刊》尺度更大更沒下限的媒體。就這麼喝著啤酒看著片,丁家姐弟讓明星們一個二個腳跨門裏。用丁大安慰丁二的話說,他們姐弟的行為某種意義上推動了娛樂圈的自律。
在丁韻宜的夜以繼日努力墮落的帶動下,《西凰周刊》的娛樂版站在同行的掃帚眉頂上笑傲江湖,財經版同仁見賢思齊愣將金融消息寫出了娛樂版的範兒,益發爛泥扶不上牆。此情形凸顯了丁大的重要性,弄得此廝王八之氣更盛,膽子也益發雄壯了起來。今天這檔子事是半個月前讓弟弟丁曉東黑某個靠賣肉上位的三流女星郵箱和聊天記錄時無意間得到的消息。一直眼睛緊盯房價想有個自己的窩的丁韻宜不由琢磨出這麼個快速生錢的法子。
丁韻宜晃晃悠悠在底層大廳裏溜達一圈。“不守時,不專業。給東東說著了,這回的生意的確有些不靠譜。”丁韻宜衝天翻了個白眼,吹出來的粉色泡泡糊了半張臉,用舌尖勾不下來,隻好伸出插在牛仔褲兜裏帶著手套的手摘下口香糖重新塞進嘴裏接著嚼。四月間的天氣,室內仍有些陰冷,倒不顯得丁韻宜的手套紮眼。丁韻宜隨意地套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運動衫,襯出一張小白臉。頭發用頭繩隨意綁了,支楞在腦後。左耳的耳洞專門用麵粉糊了,單單右耳掛著一枚湛青色的耳墜。耳墜確是實打實的一件古物,刻著西北某個已經一閃而過文明的文字符號,著實打眼。用丁大精研《CSI》、《海軍罪案調查處》等犯罪片之後的心得講,這樣的打扮能把對方的注意力集中在耳墜上,進一步降低對她容貌的記憶識別度,便不顧丁曉東說耳墜沾了墳氣雲雲。不知道是不是身上的墳氣在博物館裏找到組織,丁韻宜滿腦門子找人收錢的心情居然漸漸平靜下來,引得她在各個展廳裏閑逛。
一支褐色的木簪前人影寥落。很簡單,別處展台水晶櫃上方都有鐳射光線打下來,或金銀、或碑石無不熠熠生輝、舊貌換新顏。單這支木簪上方的鐳射燈頭好像壞了,一端褐中帶紫的簡單木簪,還是沾了汙物變了色的,沒變色的地方隱隱流動著金綠色的光。
丁韻宜不由停在木簪的展櫃前。她覺得這支簪子有點眼熟,難道是幾年前那次跟著丁老爸上沙漠挖出來的?隨之猛地想起來自己幹過一件挺缺德的事,丁韻宜不由得打了個冷戰。正極力把那件缺德事逐出腦子,忽然單薄的肩膀上扶上來一隻結實的大手,麵前光線陡然變暗。丁韻宜轉身,逆著光一個高高的身影出現在麵前。丁韻宜一驚再驚,夾在胳膊下的安保圖滑出胳膊,“啪嗒”落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
丁韻宜心裏揣著鬼,慌得正想彎腰去撿圖,那手卻強硬地不許她挪動分毫。丁大怒了,不禁出聲:“尼瑪放手!”
那人微微一愣,居然笑了:“你還是老樣子。”
丁韻宜聞言驚悚了,連忙低頭壓低聲線:“銀子我不要了,圖紙當是江湖救急送給好漢了。您高抬貴手,就當沒見過我。”說完掙紮著肩膀脫出那人的掌控。
“葉桃!”那人的話音像是強忍激動。
如聞天籟。丁韻宜瞬間放鬆下來:“大哥,您即便認錯人也不帶上手的。肩膀快給您捏碎了。”說著壓低身子掙脫鉗製,彎腰撿起來裝圖紙的信封。彎腰時沒留神,手套卡在牛仔褲兜沒跟出來,赤手直接撿起信封。回過神來,丁韻宜暗哭倒黴,今兒是白折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