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的兩邊各站了一名虎探,目光陰沉,冷冷掃視台下。高台的左麵,橫放三張桌案,分坐了三名道者——一是雲煉霞,一是山爛石,還有一個青衣男子,年紀不過二十,俊美得不像真人,他的兩眼顧盼生輝,向台下略略一掃,所有的考生都感覺他在注視自己。女生們盯著男子,心子突突亂跳,臉上流露出幾分癡迷。
山爛石重重一咳,睜開睡眼,瞪了青衣人一眼,男子笑了笑,收回目光,望著圓鏡出神。
雲煉霞夾在二人中間,似乎有些尷尬。她清了清嗓子,大聲說:“考試馬上開始,大夥兒看到鏡子了嗎?鏡子裏出現? 的名字? 就上台應試。考試以前,先在鏡子前麵照過,再從白門進入火宅。羽士走左門,甲士走右門,考完以後,再從黑門裏出來。”女道師說話,用上了“千裏傳音符”,聲音人人聽得清楚,可又十分柔和,不帶一絲霸氣。
“幹嗎要照鏡子?”簡真又驚又疑,“前兩年可沒這回事!”
“也許能防範作弊!”禹笑笑猜測。
“不對!”簡真連連搖頭,“主考官也換了一個,那個青衣服的是誰 啊?”
禹笑笑望著青衣人,心神一陣恍惚,輕聲說:“他可真俊,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人!”
“那人很好看嗎?”簡真肘了方非一下,“我怎麼不覺得?”方非隻好違心說:“那個人,長得不怎麼樣。”
大個兒麵露笑容,禹笑笑瞅了他一眼,冷冷地說:“世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自欺欺人。”
“誰自欺欺人…… ”簡真還沒說完,忽聽一陣哄笑。隻見一個紫衣男生站在鏡子前麵,張口結舌,衝著鏡中的一個女子發愣。男女二人的容貌一樣,女子身穿紫色紗衣,十分扭捏作態。
哄笑聲更響,男生麵紅耳赤,忙從鏡前走開,捏起劍訣,背上一縷銀光衝天射出,淩空一轉,落在前麵,他飛身跳上,咻地鑽入左邊的白門。
門裏煙光開合,男生消失了。
“怎麼回事?”簡真大驚小怪,“男人的身子,女人的影子。”
禹笑笑想了想說:“這鏡子有古怪!”
“什麼古怪?”簡真問道。禹笑笑不由白他一眼:“你還沒看出來嗎?這是大還心境!”
“大還心鏡?”大個兒變了臉色,“照這個幹嗎?”禹笑笑搖頭不語。
方非忍不住問:“什麼是大還心鏡?”
“你連大還心鏡都不知道?”簡真盯著方非,仿佛不勝同情。
“大還心鏡來自八非學宮!”禹笑笑好心解釋,“這是一麵照魂鏡,鏡子外麵是人,鏡子裏麵是魂。剛才那個男生,大概魂魄亂了陰陽,一到鏡子前麵,就把魂魄深處的秘密暴露出來……”
一聲尖嘯,紫衣男乘著銀光從黑門裏急衝出來,勢頭快得驚人,頃刻衝向台下。考生們嘩然起立,這時青衣人一揚手,射出一道金光,纏住銀色飛劍,男生去勢一緩,悠悠然落在台邊,他的神色十分委頓,不時伸袖擦拭汗水。
大還心鏡光亮一閃,現出了一行文字——“魚羨羽,四乙四丙二丁,一百二十五分。”紫衣男見了分數,氣得花容失色,蓮足重重地一擺,纖手嬌滴滴一甩,扭著小小蠻腰,從一扇小門跑了出去。
鏡子不時閃現人名,考生們依次上台,許多人怕被看出來曆,照鏡時十分遲疑。幸好多數情形,人與影一模一樣。可也有些例外,一個白衣女生,照出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口吐長舌,兩眼流血,張牙舞爪地要從鏡子裏爬出來——嚇得女生驚聲尖叫,當場昏倒。後來才知道,這個女生平素最愛裝神弄鬼,日有所思,鏡有所顯,這下子可遭了報應。
還有一個女生十分醜怪,照出的影子偏偏秀美脫俗,她站在鏡子麵前不忍離開,結果被取消了考試資格;還有一個男生,看上去中規中矩,照出來的影子上身半裸,滿臉醉意,在那兒大跳豔舞,惹得台下的女生尖叫一片。
簡真瞧得緊張,輕聲問道:“方非,我去照會兒怎樣?”方非說:“也許會瘦一點兒!”
“你什麼意思?”簡真瞪眼發怒 ,“我很胖嗎?你說,我很胖嗎?”
“你不胖,你隻是粗!”禹笑笑冷冷接道,“比一般的人都要粗!”
“禹笑笑,你根本就是嫉妒!”大個兒氣得兩眼充血。
“我嫉妒你什麼?”
“你……你嫉妒我不是一般的人!”
“是呀,你是個不一般的——粗人!”
考生從白門進,自黑門出,至多不過一分多鍾。可出來時一個個麵紅耳赤、汗水淋漓,有的近乎虛脫,若非旁人攙扶,幾乎就要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