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歸心
“他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我覺得很有道理。”
宣州城東市，冠雀樓下，一位青衫公子言笑晏晏。
無人附和，原本人聲鼎沸的街市，一瞬失聲。
徐厝漠然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圍觀者驚恐、憤恨、羨慕，以及其他諸般情緒，一一落在眼裏。
冠雀樓門前的石獅腳下，蜷著一個衣裳破舊的青年，臉色灰白、嘴角溢血，眼見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但是，難不成他真想我等三十年？”青衫公子淡淡說道，抬眼掃視一周，眾人都紛紛避開視線。
“無趣。”
仿佛沒了興致，青衫公子拍拍手，轉身準備離開。
“大人？”
冠雀樓上，一個皂衣差役出聲打破沉寂。
“程易，程青衫！”
窗旁，白袍大袖、麵皮碳黑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雙目微眯，透著點點寒意。
倏然，青衫男子折身，抬頭，展顏一笑。
兩道目光在空中摩擦，碰撞，最後錯開。
啪，掌中杯碎。司馬無雙拂袖而去。
“哈哈，你看。”
程青衫大笑，對一旁麵無表情少年說道，“像不像兩條狗？”
……
程府，豪門大院，亭台樓閣，道不盡的奢華氣派。
湖心亭內。
“你可看不慣？”程青衫極目遠眺，注視著極遠處的天空，腳下的千畝碧湖，似進不了他眼底。
“公子又何時在意過別人的想法。”少年恭聲回答。
夏日炎炎，湖中荷葉團團，偶有錦鯉結隊遊過，蜻蜓在蓮蓬上飛起，天地不語，也有無窮妙趣。
程青衫倚欄而立，微風拂動兩鬢青絲，更是說不出的風流倜儻。
“兩日後，我便要去尚京了。”他轉身，微笑。
“雖然你我三年之約已至，徐厝，你可願隨我去尚京？”
“謝公子厚愛。”
少年聞言低頭，倏地又抬起，稚嫩清秀的臉上，露出恬靜的笑容。“但，徐厝凡心太重，隻怕不能陪公子求仙問道了。”
程青衫眉頭微皺，頃刻又展開，深深看了眼少年，說道：“如此，既然緣分已盡，你去劉管事那領些金銀，便去吧。”
“謝公子。”少年拜謝，退出石亭，轉身離去。
石亭內，程青衫望一眼湖州錦鯉，搖頭一笑，複又抬眼望向了西北極遠處的，大漢中州。
……
程府大門。徐厝再次向送行的諸人拱手拜別，口中說道：“諸位，三年相助，徐厝感懷於心，永生不忘。今天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徐厝。”
送別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一聲嬌喝，一個眉眼方長開的小娘子分開眾人，喊道，“世道艱辛，你，務必小心在意些……”
聲音驟小，最後僅剩下一聲嗚咽。
徐厝默然。他，想不起那小娘子是誰了。
“諸位，珍重！”
不再多想，深深一拜，他邁開大步，須臾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三年了，小妹，等我回來。”
街頭，徐厝抬頭遠眺，離別和歸去的心情在胸中激蕩，視線仿佛穿過了千山萬水，直到看見一張笑臉，對著自己甜甜叫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