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清了清嗓子,唱了一首《蝸牛和黃鸝鳥》,清亮的童音傳進耳畔,引來我們的陣陣掌聲。輪到我上場了,學著歌星的樣子先鞠了個躬,然後故作陶醉地唱道:“我愛你塞北的雪……”
“哈哈哈……”二胖媽不知何時走過來,雙手掐腰,笑得花枝亂顫,“這一嗓子嚎的,嚇了我一大跳,簡直比哭還難聽。”她是位大嗓門的東北女人,邊笑邊誇張地比劃著。我羞得滿臉通紅,扭身跑回家中,趴在床上抽泣起來。
那年我10歲,正是敏感而脆弱的年紀,被一句無意的嘲笑淋濕了心。我將牆上的明星海報撕掉,缺少了歌聲的陪伴,感覺生活變得單調了許多。
讀高中時,學校舉辦“慶元旦”文藝彙演,老師要求全班同學排練大合唱。回想起難堪的童年往事,我靈機一動,想到個好主意。站在隊伍中,跟著低聲附和,沒想到,很快被老師識破了。
“你——站出來,單獨唱一遍。”老師用手一指,厲聲說道。當時我的腦子一片空白,木木地走到前麵。
剛唱了幾句,老師擺了擺手說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就對對口型,千萬別唱出聲來。”
全班哄堂大笑,笑得亂成一團,難過與羞憤交雜在一起,我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變得愈加孤僻內向,正是從那時起,喜歡上了閱讀。我獨自坐在花樹下,捧著一本書,安靜地看著。青春如悠長又寂寥的雨巷,而我,仿佛是那個丁香一樣的結著愁怨的姑娘。
剛參加工作那幾年,每逢閑暇時,同事們三五一群地閑侃,或去唱歌跳舞。我依舊一杯茶,一本書,靜靜地打發時間。後來,我嚐試著寫作,漸漸地有文字不斷出現在報刊上。
有一年夏天,我去海濱小城參加筆會,晚飯後,我和美女作家茉莉沿著海邊漫步。月光灑在銀色的沙灘上,海麵上波光瀲灩,一切如夢又如幻,恍若置身仙境。
茉莉說:“這麼好的美景,咱們來唱歌吧。”我不好意思地說:“我唱歌很難聽的。”
然後,我跟她講了因唱歌鬧笑話的尷尬往事,她微笑著說:“其實,不用太在意的。不管是快樂時光,還是悲傷瞬間,歌聲都是最好的陪伴。”
那天晚上,我們並肩坐在沙灘上,輕輕地唱著歌。那些從心底淌出的音符,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仿佛置身於另一個世界,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和愉悅。
她說:“在人生的舞台上,你永遠都是自己最好的聽眾。”
我聽了,驚住,一時感慨不已。
隻因別人的幾句嘲笑,我的生活就被罩上一層陰影,現在回頭去看,才發現過去的想法是多麼荒唐可笑。
從筆會回來以後,我們偶爾會在網上聊天,她說最近迷上黃梅戲了。我告訴她報了個古箏班,閑時寫文章,彈古箏。
她在那邊歡呼道,可以想象,你彈古箏的樣子,肯定會很優雅的。
再後來,有一天,我應邀到一所中學做文學講座。這要是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因為在人多的地方講話,我會臉紅緊張,手足無措。可這一回,我鼓起勇氣,欣然前往。當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時,我起身鞠躬致謝。
想起曾經看過的一句話:
你學過的每一樣東西,你遭受的每一次苦難,都會在你一生中的某個時候派上用場。如此說來,那些嘲笑過你的人,那些忽視過你的人,也是生命中的“另類貴人”。
而今,在月光如水的夜晚,我喜歡聽聽音樂,喝茶看書。
不抱怨,不張揚,像一株植物一樣,安靜地活著。有朋友說,你變得更明媚了,有著動人的芬芳。隻有我自己知道,在心裏種下一首歌,是件多麼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