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風雪夜歸人(4)(3 / 3)

當時,我根本沒把那個短發姑娘跟三年前聯係起來。

三年前,我在客棧住了半個月也沒有發現這個女孩子的蹤跡,直到某天晚上,我因為情緒波動太大,發了條短信給老朋友說,我能不能過來找你聊聊天?

他幹脆地說,來。為了避嫌,我特意把房門打開以證實我們的確是清清白白的朋友關係。那時候,我滿心的憂慮,全是關於感情。老朋友緘口不言,我也沉默不語,很明顯,我並不需要安慰,甚至不需要人傾聽,我隻是不能一個人待著,否則就會不能自抑地哭起來。夜越來越深,我打算再抽一根煙就回房,就在此時,一個姑娘悶聲不吭地走了進來。

我真是震驚了,沒繃住,連續“啊”了三聲,深深地為老朋友金屋藏嬌的本事感到折服。

老朋友的反應很淡定,隻問了一句,輸了贏了?

年份久遠,我已經記不得那天晚上她回答了什麼。隻是從那天起,我知道了這個人的存在,知道了她早出晚歸,奮戰在牌桌上。

離開那裏的時候,我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沒有問我的老朋友,你到底是真的愛人家,還是為了打發寂寞?

這幾年的時間裏我們沒有再見過麵,偶爾打電話聯絡感情的時候,他會告訴我,我跟家鄉那個女孩分手了……舍不得,當然舍不得,但有什麼辦法?她跟我要Minicooper,對了,我正好想問你,Minicooper是什麼東西?

我說,是寶馬的一款車,有錢人家的女兒都開那個。他又問我,多少錢?

我說,三十多萬吧。他說,我靠,還真貴,去他媽的。

那一年他二十五歲,榨幹了自己的血也未必買得起那輛車。

又過了一段時間,他打電話跟我說,我可能要結婚啦。我知道對方就是那時候藏在他房間裏的那個姑娘。其實在我心裏,隱隱約約覺得他娶那個女孩子,有點可惜,我覺得,他可以找到更好的人。

這一次見麵,她已經是能幹的老板娘了,會接待客人,會指導阿姨打掃客房,會算賬,會處理人際關係,在閑談時,義憤填膺地告訴我,誰誰誰還欠客棧多少錢,誰誰誰每次帶人來住了又不給錢。

她在跟我訴苦的時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是真的愛著我那位老朋友,沒錯,她沒念多少書,隻喜歡打牌,不懂生意場上那些明的暗的規則,你可以說她眼界低,沒見識,但是她是真真正正地為老朋友考慮所有事情,誰欠她老公錢,就是欠她,誰欺負她老公,就是欺負她。

她那份毫不迂回的赤誠,讓我心生敬意。誰都聽過猴子掰玉米的故事,很多人都覺得再走一段路,會遇到更大的玉米。

正如當年我覺得他完全可以找到一個條件比她更好的女生,現在我隻覺得,他也許無法再找到一個比她更愛他的人。

搬家記

6月的一個清早,我在睡夢中收到叢叢發來的一條語音微信:家妹啊!晴天霹靂啊!要搬家啦!

連續熬了三四個通宵寫《一粒紅塵》的我,在聽到最後那個“搬家”的詞語時,瞬間從床上彈起來,恢複了理智。

理性的我隻維持了幾秒鍾的鎮定之後,便爆發出一聲哀號:天哪,我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啊!

一個電話打過去,叢叢三言兩語就把我們麵對的困境總結完了:“房東要把房子收回去,隻給我們一個禮拜的時間,你現在馬上起床訂機票,一分鍾都別耽誤。”

於是我在兩隻眼睛都無法對焦的情況下打開了訂機票的網站,一邊流淚一邊火速付款,轉眼間一千多塊錢就從我的網銀賬戶裏易主去了航空公司,嗚嗚嗚,我好想要私人飛機!深夜11點,飛機從首都機場起飛,升空的時候我無意中往舷窗外看了一眼,那燈火輝煌不夜城的畫麵再一次震撼了我。畢竟是北京啊,夜航過這麼多次,我還是覺得首都的夜景最瑰麗最壯觀。

壯觀歸壯觀,但論親切和歸屬感,在我心裏,世界上再沒有哪一座城市比得上煙火氣息的長沙。

一下飛機,我就被南方城市特有的那種潮濕空氣所包裹住,皮膚上立刻有了一種黏稠的感覺,鼻腔裏所呼吸到的也是植物的氣息。

兩三年前,我還是一個特別純正的文藝青年的時候,經常會很矯情地在深夜裏,坐在窗台上一遍一遍地聽彭坦的《南方》,開頭他一唱“我住在北方,難得這些天許多雨水,夜晚聽見窗外的雨聲讓我想起了南方”,我就開始哭,委屈得像是自己被人綁架到北京來的似的。

後來我終於丟掉了那股子矯情勁,長沙北京兩頭跑,在南方的時候盡情享受閑散輕鬆,在北方時認真努力工作,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