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2012-02-2320:36:46)
這個春天雨水真是充沛,每天打開窗戶看到的都是灰蒙蒙的天,濕漉漉的地麵,穿著臃腫的人們,而這些人大多數都有一張模糊的臉,你很難說哪張臉是好看還是不好看,但總缺乏一種讓人印象深刻的東西。
陰冷潮濕的春天,讓我的心情非常低落,每天除了看美劇之外,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
今年夏天我就要滿二十五歲了,還有那麼多想做卻還沒做的事情,可我還在浪費人生,真是可恥。
過完春節我就病了,似乎每次長途旅行結束之後都要這麼來一下,已成慣例,不病反而不正常了。
在床上癱了幾天,跟半身不遂似的,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也看不進書,像根廢柴。
跟花癡約著吃火鍋。一年沒見麵了,我連妝都沒化,額頭上還冒出兩個痘痘,總之那天呈現出來的是一張麵如菜色的臉。譚王府真是熱鬧,怎麼這麼多人愛吃火鍋呢。在清邁時,一聽到有朋友做火鍋吃,在場的中國人都瘋了,就我一個人意興闌珊地坐在一邊玩Touch。花癡坐在我對麵,煮沸的鍋底冒起熱氣,朦朦朧朧的我看不清楚他的臉,突然間,我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我說,喂,你的房子空著吧,借給我寫東西怎麼樣?他呆了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說,可以,但是房子沒裝修,你能住嗎?兩個小時後我們到了門口,打開門之後,哇,真是,家徒四壁啊。可是我喜歡那些還沒有刷漆的水泥牆壁。
在達蘭薩拉時,我跟Jeeny之間發生了一些齟齬,兩個女生二十四小時在一起,持續了兩個月,性格再好也會有摩擦。
正是因為那短短幾天的疏離,我有幸完全沉入一種暌違多年的安寧當中。大雪封山時,斷水斷電,沒有網絡,手機就像死了一樣,一本日記已經寫到了接近尾聲。我塞著耳機看《項塔蘭》,吃完早餐一個人去山裏散步,厚厚的積雪在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沒有人認識這個蓬頭垢麵的中國姑娘,但他們會很熱情地跟我打招呼。到了下午,夕陽的餘暉裏,那些坐落在山間的彩色小房子讓人想起遙遠的童話故事。
我買了一盒火柴,點了一根煙,手指冷得幾乎夾不穩。那真是最好的時光,我想以後大概都不會再有了。
“再美的過去,回憶的次數多了,味道也就淡了。”我想那是因為你不知道什麼叫作曆久彌新吧。
在馬當即將去新疆的那幾天,我不停地哭,其實也不是有多舍不得他,畢竟這幾年我們各自都在輾轉飄零,並不是第一次分開,但想到他這幾年所受的苦,以及他每次說起這些苦時,輕淡的語氣,我就忍不住眼淚。
曾經覺得有個了解自己的人多好啊,委屈難受的時候,有個人站在你身後,告訴你該怎麼對抗,告訴你不要怕,一切有我。
我的人生似乎從沒有過這種時刻。需要的時候,該存在的人卻不存在,該怎麼對抗,該怎麼戰鬥,都是你自己的事,隻有自己站在這裏,哪怕對麵是成群結隊的敵人。久而久之,就真的活成一個這麼堅硬的樣子,就真的覺得脆弱等同於羞恥。
上周末回家看媽媽。2011年我像脫韁的野馬,因為內心那些激烈的衝突始終沒有得到一個清晰明確的答案,而將自己受難般放逐。時隔大半年,見到我之後,我媽說,你啊,從小就管不住,比男生還野。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是個沒有歸屬感的小孩,每個地方的朋友都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可是“回”這個字在我的生命裏,就像一個諷刺似的。悲觀一點來看,終我一生,是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被稱作家的,即使是住了上十年的老房子,之於我,也不過是寄居罷了。我手裏過過無數把鑰匙,可是沒有一把是真正屬於我的。少年時期,我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每次都得接受人們異樣的眼光,好不容易交到了朋友,又要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離開,剛剛熟悉了這個班級,熟悉了這個環境,又得離開。